作者:尤妮丝
她淡淡道:“本宫本来就没让嫔妃前来请安,又何来暂免之说?她既身子不舒服,就好生歇养着吧?”说着,姚佳欣又问:“敦嫔可叫敬事房停了绿头牌了?”
浓云点头:“昨儿就让停了。”
姚佳欣点头,看样子是真的不舒服。
六宫嫔妃俱知,贵妃娘娘生了双生子之后,身子骨就虚弱得很,因此不能早起。嫔妃逢五逢十来请安,也都默契地选择了辰时三刻这个点儿,比当中宫请安的卯时三刻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辰时三刻换算成西洋时间就是七点四十五,姚佳欣差不多要七点钟起床,洗漱更衣再用些早点,便去正殿接见嫔妃了。偶尔会晚一点,却也不会晾着嫔妃,素来是请进殿中喝着茶吃着点心候着。
姚佳欣今日没有穿贵妃吉服,而是选了一件很衬气色的橘黄色云锦旗服,外罩一个四合如意云肩,小两把头上对称簪着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翟鸟簪子,右侧旗髻上一支金累丝二龙戏珠钗垂下两串水晶珠穗,末梢是一颗硕大圆润的南红玛瑙,正映着脸颊上的胭脂弘昀。
耳上则只戴了一对白玉兰耳坠,清新素雅。衣襟上陪着一串十八子珍珠佛珠做压襟,仔细一瞧方知,这是二等东珠,不算太大,但颗颗圆润无暇,隐隐透着细微难察的红光。
去年东北进献的东珠,一等东珠与大东珠,姚佳欣都命进献给了太后,她自己只留了些二等的。因为按照规矩,贵妃、皇贵妃可享用二等东珠。虽说现在没人在这上头置喙,但姚佳欣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徒惹非议。
“臣妾/婢妾请贵妃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众嫔妃优雅行礼,端范谦和。
姚佳欣抬手虚扶,“免礼、赐座!”
众人以此列作,往日四妃之下的那个位置上却是空落落的。
四妃之末的齐妃眼尖,屁股才沾椅子,便故作惊讶地“哟”了一声,“怎么今日敦嫔妹妹来呀?往日里,这敦嫔不是很懂规矩吗?难不成是又恃宠而骄了?”
姚佳欣无语,小年糕虽然骄过,但哪里有“宠”可在她面前可恃?
姚佳欣道:“春暖乍寒,敦嫔这几日不舒服,已经派人来禀报本宫了。”
齐妃讪讪道:“原来是这样啊。”
懋妃端起珐琅茶盏,摇头啧啧道:“这敦嫔,动不动生病,这身子骨也忒娇弱了。”
懋妃宫里的那贵人酸溜溜道:“正是因为娇弱楚楚,才能讨皇上怜爱啊!”
海贵人也附和:“敦嫔娘娘打在清澜殿的时候,身子就娇贵。”
一时间,殿中弥漫着酸气。
其实论恩宠,满后宫捏在一块儿也比不上姚佳欣一人,但姚佳欣贵为贵妃,纵然众人心里酸,也是断断不敢说出来的。自然只能挑着软柿子去酸喽。
酸气弥漫中,懋妃突然冒出来一句:“自打贵妃娘娘诞下八阿哥九阿哥,宫里便再没有喜讯了。皇上又无意选秀,这宫里还真是有些寂寥啊。”
寂寥你妹的,贵人以上来碧桐书院请安,姚佳欣都觉得有些聒噪,若是再添几个新人,那她的耳根子就没有清净日子过了。
姚佳欣淡淡道:“几位贵人都还年轻,自然没必要选新人入宫。这是皇上的意思。”
把皇上搬出来,懋妃只得讪讪闭嘴了。
一想到入宫三年,都没有遇喜,那贵人与海贵人的神色都有些枯槁,还好皇上这回不选秀,她们还有三年时间。
裕妃立刻笑着说:“贵妃姐姐所言甚是,臣妾的兰常在和宁妃姐姐宫里的高常在也都年轻,都是性情温婉和顺的。”
姚佳欣含笑道:“眼下虽是春日里,但冷不丁的还是会突然转冷。裕妃和宁妃可得好生照顾着你们膝下的阿哥,可别跟敦嫔似的。”
裕妃宁妃齐齐点头,“是,多谢贵妃娘娘挂怀。”
懋妃忽然嗤地笑了,“宁妃妹妹是个顶细心的人,把七阿哥照顾得无微不至,跟亲生一般无二。如今七阿哥只认宁妃妹妹,离了妹妹是断然不成的。”
宁妃面带端庄的微笑,算是默认了懋妃这番话。
坐在底下贵人堆儿里的汪贵人脸色晦暗不明。
海贵人看在眼里,有些怜惜,却也不敢说出让宁妃不快的话,只暗暗叹了口气。若怪只怪汪氏出身太过寒微,又不得皇上所喜。可话又说回来,裕妃娘娘的出身比汪贵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却居四妃第二的位置,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宁妃笑着对懋妃道:“赶明儿也叫那贵人怀个一儿半女,懋妃姐姐膝下便热闹了。”
懋妃惆怅地叹了口气,“本宫自然也是这么盼着的,可惜……怕是缘分没到吧。”
那贵人脸色有些黯淡,“婢妾福薄。”
姚佳欣见气氛有些压抑,便笑着说:“春日里这么好的时令,别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眼瞧着园子里牡丹就要开了,本宫正打算举办春宴,介时遍邀请六宫嫔妃,好一块热闹热闹。”
第368章 牡丹春宴·上(爆更11)
碧桐书院光针线上人就有十几个之多,都是手艺精湛的绣娘,这么多人一齐赶工,很快就制出了一件美轮美奂的孔雀牡丹纹旗服,宝蓝色的素缎料子,以细腻秀丽的苏绣绣出花团锦簇姚黄牡丹,那牡丹花瓣是用深浅不一的黄色的丝线掺了金线绣出来的,看上去花瓣分明,金灿熠熠,姚黄花丛旁边则绣了一只毛色无暇的白孔雀。
姚佳欣看在眼里,点头赞许:“绣工真是了得,上头的白孔雀栩栩如生,牡丹也富丽堂皇得紧。”
浓云笑着说:“贵主子穿上这身衣裳,出席春宴,定能艳压群芳。”
姚佳欣嗔了浓云一眼,“你倒是愈发嘴甜了。”
浓云又忙道:“对了,主子,各宫都塞了银子到奴才这里,打听您预备了什么颜色花样的衣裳呢。”
姚佳欣略一忖便明白了,各宫倒也不是蓄意窥探她的隐私,早早打听她穿什么衣裳,也好避免撞衫。如今六宫皆敬畏她这个贵妃的权势,自然不敢与她穿同样的衣裳。
“那就告诉她们吧,银子你也只管收着,自己攒着做嫁妆吧!”姚佳欣揶揄地道。
浓云脸色一正:“奴才才不要嫁人呢!”
姚佳欣笑了,只当这是小女儿一时执拗,毕竟浓云还很年轻,距离满二十五岁还早着呢。
眼见着牡丹含苞,即将盛开,牡丹花春宴的日子也正式定下了。
这圆明园中,有一片专门栽植了各色牡丹的花圃,俱是从山东和洛阳移栽的名品牡丹,姚黄、魏紫、豆绿、赵粉,玉板白、首案红、烟龙紫、墨撒金,仙鹤卧雪、飞燕红妆、贵妃插翠、火炼金丹……一眼望去,千余株牡丹姹紫嫣红,宛若云霞落人间,当真是巍然壮观。
在牡丹花圃的正中修筑了一座三尺高的汉白玉台,台上有一座楠木建造的八角四方亭,亭上覆金碧二色琉璃瓦,远远望去,金碧辉煌,与这片云霞富丽的牡丹花圃交相辉映,端的是华美冶艳、宛若仙境。
这亭子极大,足有三丈方圆,足以容纳六宫嫔妃。姚佳欣命人在亭中布置了瓜果茶水、糕饼点心,赏花累了便可道亭中用些茶点。
以四妃为首的各宫嫔妃一大清早便来到了牡丹台,说说笑笑间,便听得太监一声高呼:“贵妃娘娘驾到——”
姚佳欣这出场也是够逼格的,乘坐华美的泥金龙纹辇,四个青状太监抬轿,前后二三十号宫女太监簇拥,真可谓是阵势浩荡。
辇舆落地,四妃领着一众小嫔妃纷纷屈膝下去,齐声道:“请贵妃娘娘安,贵妃万福金安。”
“都平身吧。”姚佳欣扫了一眼众人,果然都是精心打扮,不乏大红大紫,而且都避开了宝蓝色和牡丹孔雀绣纹。
今日六宫嫔妃算是全都到齐了,足足二十来号人,莺莺燕燕的,倒是热闹。
姚佳欣忽然“咦”了一声,“敦嫔没来,是病还没好利索吗?”——明明敦嫔也塞了银子打听她会穿什么衣裳,难道不是要出席牡丹春宴吗?
宁妃笑着道:“贵妃姐姐不必理会,敦嫔那身子骨,来了也是给人招晦气!”
宁妃倒是愈发厌恶年氏了。
姚佳欣置之一笑,瞧了一眼如洗的碧空,瓦蓝瓦蓝的,没有污染的时代天空就是澄净啊。这会子东方日头初升,温和的阳光洒在这片蔚然富丽的牡丹花圃上,昨夜的露水还残留在那娇艳的花瓣上,被阳光折射出晶莹的光泽,当真是美不胜收。
姚佳欣摘去华美的护甲,素手抚摸着那朵盛开的姚黄牡丹,“今年的牡丹开得可真好。”
裕妃目光打量着姚佳欣旗服上的绣纹,“贵妃姐姐衣裳上绣的姚黄,比那朵姚黄牡丹还要耀眼些呢。”
掺了金线绣的,在太阳底下能不耀眼吗?
简直都要晃瞎钛合金狗眼了!先前在屋里不觉得,现在姚佳欣都忍不住吐槽了:这些绣娘到底是用了多少金线啊!
姚佳欣扫了一眼裕妃今日的穿着,一袭崭新的湖蓝色宝相花缠枝旗服,与平日里没有太大区别。湖蓝色静谧清雅,很合乎裕妃的气度。
“你今日穿得倒是有些素净。”姚佳欣含笑道。
裕妃赧笑:“贵妃姐姐是知道的,臣妾自打有了弘昼,便不大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
裕妃身边的云贵人和兰常在倒是穿得都十分鲜艳,宛若两朵娇艳初开的牡丹,一左一右簇拥着裕妃。
宁妃忽然笑着指着旁边不远处那一丛开得极好的牡丹:“这株唤做‘贵妃插翠’,跟贵妃姐姐的气度很是相称呢。”
姚佳欣忙瞧了一眼那株牡丹,贵妃插翠是一株粉色的牡丹,花瓣繁复,花型硕大,只不过这花色……浅浅的娇嫩粉色——额……姚佳欣汗了一把。
懋妃手持一把银色剪刀,刷刷剪下了一朵盛开的魏紫牡丹,别在了衣襟上,“贵妃插翠虽然听着贵气,但花朵的颜色有些青涩,还是首案红或者那株火炼金丹更配得上贵妃娘娘些。”
首案红是十分浓郁的红,都有些泛紫了,瞧着有些老气,姚佳欣不是很喜欢。倒是那株火炼金丹,开得如火如荼,倒是十分抢眼。
姚佳欣笑着打哈哈:“这些牡丹都是各地进献的名品,又有专门的莳花奴精心打理,自然都是极好的。”
说笑间,嫔妃们便散入牡丹花圃,挑选着自己习惯的牡丹,剪下来点缀衣襟,年轻的便直接簪在旗髻上,倒也娇媚喜人。头上簪上这么一大朵花,真是得年轻的、脸蛋足够漂亮才成,否则便会被牡丹花喧宾夺主,或者是生生反衬老脸粗糙。
姚佳欣也不喜欢脑袋上顶着一朵大花儿,便剪下一朵姚黄,在手中把玩。
齐妃衣襟上佩着一朵首案红走上前,调笑道:“贵妃主办牡丹春宴,臣妾还以为皇上会驾临呢。”齐妃装出一幅很是遗憾的样子。
齐妃这话可切中了在场不少年轻嫔妃的心声,尤其是海贵人、那贵人、云贵人等人,一个个精心装扮,都是想着在皇上面前一展容色。
姚佳欣挑眉:“齐妃你是服侍皇上多年的老人了,难道不晓得,皇上不喜欢太热闹吗?”——姚佳欣自然也提前问过四爷陛下是否要与后宫嫔妃同乐,四爷陛下当场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
其实四爷陛下不来也好,来了所有嫔妃肯定一窝蜂围上去,哪里还是赏花?分明是赏四爷陛下了。
第369章 牡丹春宴·下(爆更12)
齐妃掩唇笑道:“臣妾自然晓得皇上不喜欢热闹,可贵妃这是头一次举办春宴,臣妾还以为皇上怎么也会给贵妃点面子呢,没想到……”
姚佳欣挑眉,没想到这个齐妃又欠抽起来了!
“齐妃若觉得自己比本宫更有面子,大可去九州清晏请皇上的御驾来,若能请来,在场众人都会感谢你的!”姚佳欣冷冷道。
齐妃老脸尴尬了,“贵妃娘娘说笑了,连您都请不来皇上,何况是臣妾了。”
懋妃走了过来,冷哼道:“齐妃妹妹既然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还啰嗦这么多废话作甚?!”
被如此不客气地怼了,齐妃老脸顿时阴沉了起来,“懋妃,本宫与贵妃说话,你插什么嘴?”
“哟!”懋妃撇嘴惊呼,“齐妃妹妹好大的气派!你是妃、本宫也是妃,且本宫册封次序在你之前,又年长与你!怎么论,都是本宫比你尊贵些许,本宫如何不能插嘴了?!”
“你——”听到懋妃竟然与自己论尊卑次序,齐妃不由火大,一想到自己被列在四妃之末,齐妃心里便愤愤不平得紧。
若换了平常,宁妃或者裕妃早就站出来调解说和了,但齐妃方才言语明显对贵妃娘娘不敬,宁妃和裕妃便冷眼旁边齐妃被懋妃挤兑了。
见无人帮衬齐妃,懋妃更加得意了,“齐妃妹妹,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晓得尊卑有序?贵妃娘娘是六宫位份最高之人,其次便是本宫与宁妃裕妃二人,你一言一行都应当毕恭毕敬才是。”
齐妃顿时气炸了,“让本宫对你毕恭毕敬,你也配?!”
懋妃冷笑:“怎么?齐妃姐姐这是对皇上册封的次序有所不满吗?”
齐妃又气又急,“你休要胡说八道!当初四妃同册,都正三品妃,便是平起平坐!哪来的高低贵贱?”
姚佳欣坐在亭中的椅子上,捏了一块牡丹卷吃着,齐妃这话倒也对,四妃是平级的,只有次序先后,倒也并无高低贵贱。
懋妃有些噎住,她立刻又道:“就算品阶相同,齐妃也莫忘了你是犯下过大罪过之人!是贵妃娘娘宽恕你,你才有重回妃位的一日!你该谨慎言行才是!免得有朝一日,又失了妃位!”
“懋妃!你——”齐妃气得老脸漆黑,只恨不得撕碎了懋妃那张可憎的老脸。
懋妃一脸得意,她抚摸着耳朵上的三等东珠耳环,笑吟吟道:“齐妃妹妹,本宫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