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不洗白 第141章

作者:道_非 标签: 穿越重生

  可偏偏造化弄人,他做了劫富济贫的马贼, 大夏民风尚武, 当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换句话来讲,你想为大夏出生入死,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无论是镇守皇城的宿卫南军, 还是抵御外敌的北军, 都要从良家子弟中选。

  祖上是经商行医甚至做木匠的, 都没有参军的资格,更何况他是马贼出身了。

  而当年威震边疆的镇远侯,更是成为了过去, 纵然他是良家子出身, 也无法追随镇远侯驰骋沙场。

  可天公还是眷顾他的, 他毁去了程彦在荒山上种的番薯,反而因祸得福,被程彦派去给李夜城做亲卫,保护李夜城的安全。

  李夜城是镇远侯的遗腹子,身上流着一半的胡人的血,若是在以前,他单听这一半胡人血液,莫说让他去保护李夜城了,他不提刀杀了李夜城,那已经是看在程彦的面子了。

  ——他是马贼,干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意,常年流浪逃窜在关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胡人的残忍与好杀了。

  夏人与胡人百年血仇,他纵然身死,也不会让自己听命于一个胡人之后。

  但李夜城的存在,颠覆了他对胡人的所有认知。

  李夜城比他更憎恶好杀的胡人,他身上虽然流着胡人的血,内心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夏人,他虽然靠着长公主的关系进入了军营,却是从最底层的斥候做起的。

  从一个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到伍长、什长、百夫长,甚至先锋将,他大破北狄,终于成了现在与他父亲一般威赫北狄的靖远侯。

  孙威当年有多敬仰镇远侯,现在便有多崇拜李夜城。

  镇远侯当年遭奸人所害,与数十万将士一起埋身边关,消息传出,天下悲恸。

  而今孙威做了李夜城的亲卫,其重要的原因便是避免现在的李夜城与当年的镇远侯一般。

  李夜城的安危,在孙威看来,比皇城里那个仁弱的天子还要重要些。

  李夜城的身家性命如此,名声更是如此。

  他不允许旁人损伤李夜城的身体,更听不得旁人说李夜城的一句不是。

  问棋的话落在孙威耳朵里,孙威只觉得刺耳无比,可问棋到底是许裳的贴身侍女,又是个女子,他一个男人,总不能找问棋一个女子打上一架。

  不能打架,孙威更觉得憋屈,瓮声瓮气道:“侯爷这是关心许姑娘。”

  “若是换了旁人在此打猎,那人是生是死,我家侯爷才不会多瞧一眼,更不会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等保护那人。”

  问棋知道李夜城是好意,更知道李夜城在孙威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从来听不得旁人说李夜城的坏话,如此说话,并不是有意呛她,只是护着李夜城罢了。

  问棋没将孙威的话往心里去,笑着道:“知道你家侯爷关心我家姑娘。”

  “但你家侯爷也太仔细了些,我家姑娘岂是一般人?些许野兽,还不值得我家姑娘放在眼里。”

  许裳听问棋说话越发肆无忌惮,秀眉微蹙,唤了一声:“问棋,不得无礼。”

  问棋听此,向孙威扮了个鬼脸,道:“不跟你说了,我要陪姑娘去给翁主猎雪狐皮子了。”

  孙威轻哼一声。

  小女孩家家的,现在张狂,是因为没有遇到老虎熊瞎子之类的大野兽,等遇到了那些猛兽,有她哭的时候。

  孙威这般想着,放慢了战马的速度。

  没必要时刻跟在问棋身后,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能看到问棋与许裳的身影便好。

  等问棋遇到了猛兽,看她怎么哭着求他救他。

  许裳素来心细如发,发觉孙威略微与她们拉开了距离,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孙威,再看问棋,仍是刚才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

  许裳不由得叹了一声,向问棋道:“夜城本是好意,孙威更是好心,偏是你,不仅不领情,还这般说他们,当真被我宠坏了,越发没规矩。”

  问棋自幼与许裳一同长大,与许裳的关系最为亲密,说话也肆无忌惮,一朝听许裳这般讲她,忍不住笑道“哎呀我的姑娘,我只说了那么两句话,你便说出这番道理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错事呢!”

  “我的姑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万万不敢了。”

  问棋笑着道:“等咱们猎了雪狐皮子,我便向靖远侯与孙威好好赔不是,姑娘说可好?”

  问棋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又这般向许裳承诺,许裳便不再多说,只是瞧着前方的灌木丛,寻找着雪狐的踪迹。

  仲春二月的天气,山上仍有积雪覆盖,雪狐行动敏捷,又通体洁白,若它躲入雪中,便极难发现它的踪影。

  在雪地里寻找雪狐,最是考验人的眼力。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金乌不知何时披上了红裳,血一般的残阳照在雪地上,将雪色染上浅浅的红。

  纵马寻了太久,问棋由原来的兴致勃勃,变得有些灰心丧气,有心想劝自家姑娘放弃寻找雪狐,可一瞧许裳面上的认真之色,只得收了心中想法,继续陪许裳找下去。

  许裳看了许久的白花花的雪地,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抬手揉了揉眼,忽而发觉自己右前方的位置有一条光影闪过。

  问棋喊道:“姑娘,是雪狐!”

  说话间,问棋已经扬鞭狂奔追了上去。

  问棋的马是天山牧场产的良驹,度山川河水如履平地,她又不停催促身下战马,战马跑得飞快,等许裳揉眼抬起头时,刚刚还离她不远的问棋,此时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许裳秀眉微蹙,唤了一声:“问棋,等等我。”

  问棋虽然听到了许裳的话,可她满心都是雪地上疯狂逃窜的雪狐影子,并未停下等许裳,只是道:“姑娘别着急,我先追上雪狐。”

  问棋的身影越来越远,许裳当下再不犹豫,纵马追上快速消失在雪地上的影子。

  雪地之上,有着灌木丛与嶙峋的怪石,天色将晚,许裳有些看不清远处问棋的身影,而身后原本跟着的她的侍女亲卫们,也因她刚才的狂奔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天际,皎皎月色尚未升起,天地之间只剩下黑白两色,四周静谧无声,许裳握了握马缰,警惕地环视着周围景致。

  她初来钧山拜见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说自己为了锻炼新兵,特意在山上放了些猛兽,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李夜城陪她过来。

  李夜城陪她过来自然是安全的。

  可李夜城因军政缠身,回了营地,把亲卫留给了她,她又与亲卫侍女们失散,若是遇到了那些猛兽,怕是要凶多吉少。

  想到此处,许裳行动越发小心。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马蹄陷在雪里的沙沙声。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野兽的怒吼,许裳连忙转身,小山似的野兽发足狂奔,只冲她而来。

  许裳心下一惊,忙捻弓搭箭去射野兽。

  但身下的战马却在这时受了惊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长啸一声,便带着她狂奔起来,她手中的弓箭因战马的剧烈颠簸脱了手,她自己也战马甩了下来。

  许裳在雪地上滚了几滚,没有护甲保护的衣服被坚硬的岩石划破,血色漫了出来。

  猛兽闻到血腥味,越发狂躁,闻着味道向许裳奔来。

  猛兽的怒吼声响彻山谷,吼醒了因剧痛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许裳,许裳蹙眉睁开眼,只看到小山似的猛兽越来越近。

  慌乱之中,她连忙拔出腰间佩剑,黑影却已经压了下来。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与许裳失去联系的问棋孙威等人,听到野兽的吼叫,纷纷举着火把,一边喊着许裳的名字,一边向野兽嘶吼的地方赶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威问棋陆续赶到,迎接他们的,并不是许裳与野兽搏斗的身影,而是雪地上一滩刺目的殷红的血迹。

  血迹的另一旁,野兽被长剑刺中了眼睛,躺在雪地上兀自挣扎叫嚷着。

  野兽的爪子上,还残留着许裳染血的衣裳。

  “姑娘?!”

  问棋的眼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拔剑便要去刺地上的黑熊,想看黑熊圆鼓鼓的肚子中究竟有没有许裳的身影。

  孙威见此也跟着急了起来。

  许裳被黑熊吞吃的事情很快传到皇城。

  程彦听到这个消息,再顾不得与李斯年享受二人世界,忙不迭从宁王府策马狂奔,一路去往钧山的营地。

  李斯年要伪装成残废,起不了马,做了马车,紧赶慢赶,还是被程彦远远甩开。

  许裳命丧黑熊之口已经过了一日,黑熊本就被许裳的佩剑刺中,又被暴怒中的问棋开膛破肚,然而肚子里,却没有许裳的尸骨,不知是早已被黑熊消化,还是黑熊将许裳咬得太碎,以至于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寻不到。

  程彦抵达钧山营地后,看到许裳残留的衣甲,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裳姐姐虽然擅长骑射,可性子娴雅,怎会来钧山狩猎?”

  程彦哽咽着问道。

  问棋哭到声音沙哑,断断续续道:“姑娘说,翁主乌发雪肤,若有披上雪狐皮子制成的大氅,必然分外好看。”

  “翁主又想要一张雪狐皮子,我家姑娘这才来了钧山,想着给翁主猎来雪狐皮子,送给翁主做大氅。”

  程彦一怔,呼吸瞬间便乱了起来——许裳是为她的一句玩笑话才丧命熊口的。

  程彦内疚到无以复加,抱着许裳残留的衣甲,哭到不能自己。

  长公主眼睛微红,将脸偏向一旁,不忍再看。

  李夜城双目赤红,手握成拳,狠狠砸向早被问棋分尸的黑熊的尸体上。

  李夜城的力气极大,鲜血溅了满地。

  孙威跪在李夜城身边,一边骂自己,一边抽自己的耳光。

  崔元锐面露不忍之色,低声劝众人节哀。

  李斯年赶到之时,入目的,便是纪律一向严明的军营里的一片狼藉。

  李斯年转动轮椅,看了一眼崔元锐。

  大夏的三公九卿,皆出自于光禄勋麾下的郎官,这便是郎官入仕,前途不可限量。

  而今关外北狄调兵频繁,朝中不日便会再度对北狄用兵,崔元锐担着光禄勋的位置,每到长公主即将出征的时候,他便会来军营,与长公主对接随长公主出征的郎官名额。

  郎官入仕虽是前途不可限量,可在边关历练更是不可缺少的,崔元锐今日过来,当是与长公主商谈郎官随军的名额。

  崔元锐看到李斯年看他,便走了过去,低声向李斯年说明许裳死亡的原因。

  李斯年听了,眸光微闪,来到程彦身边,温声哄了她几句,却将程彦惹得哭得更厉害了。

  “裳姐姐是为我死的。”

  程彦翻来覆去说着这句话,李斯年眉头微动,瞧了一眼一旁的李夜城,再瞧瞧被李夜城几拳下来砸得血肉模糊的黑熊,心中突然有了旁的想法。

  李斯年从袖中取出锦帕,将痛哭中的程彦揽在怀里,捧起程彦满是泪水的脸,小心翼翼给她擦拭着眼泪。

  程彦在李斯年怀中不住颤抖着。

  李斯年轻轻拍着程彦的背,目光落在被李夜城快砸成一团肉酱的黑熊尸体上。

  “或许,许姑娘并没有葬身熊腹。”

  怀中程彦的身体猛然一颤,一直在砸熊的尸体泄愤的李斯年动作一滞,抬头看向轮椅之上风轻云淡的李斯年。

  李夜城碧色的瞳孔幽深,问道:“殿下此话何意?”

  “阿裳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