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一十四
老十抬了抬眼,看了看其木格,其木格苦笑道:“梦醒后,我真的好怕,你阿玛那么要强的人,若只能望着头上的四方天,叫他情何以堪?而且又是得罪了新皇,子孙们也没了出头之日……”
弘暄失笑道:“额娘,就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梦?”
其木格一字一顿的正色道:“弘暄,若这个噩梦有一天成真了呢?若你阿玛下半辈子最终的的确确是在高墙里度过,怎么办?”
弘暄看着老十,道:“那得看阿玛的意思了,如果阿玛担心那样的结局而窝在这里,我无话可说。”
弘暄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们非要固执已见,他反对不了,但别拿他和弟弟妹妹做挡箭牌。
其木格叹了口气,道:“弘暄,外面的世界很大……”
弘暄不客气道:“额娘,外面的世界是大是小,和这事没关系。”
其木格看着弘暄,也不客气的道:“弘暄,你如今是豪情万丈,言辞凿凿,那是因为你压根就没认真想过悲惨的阶下囚的生活,总以为经局会皆大欢喜,若真到了那天,你不见得受得了!”
弘暄想了想,都被道:“我不知道,也许如额娘所说……”
其木格拍手道:“看吧,你也不淡定了吧?”
弘暄道:“额娘,任谁一夜之间从天上跌入凡尘,都淡定不了,但不能因为这样,就躲啊?人反正都得死,那为什么不直接将初生儿掐死算了?反正早死晚死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其木格气结道:“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难道阿玛额娘不望子成龙,不望女成凤?那是因为我们都弄明白了,名啊,利啊都是假的,安安稳稳才是福。你得理解阿玛额娘的苦心。”
弘暄却苦笑道:“额娘,你知道,你和阿玛都是为了我们好,可你们想过皇玛法吗?好,咱现在不说皇玛法,你想过那嘎阿布没?那嘎阿布如今可是以额娘为荣,整个蒙古都羡慕他生了个好女儿,得了个好女婿,连奶粉子都能帮着卖钱,你一走了之,就没想过那嘎阿布受不受得了?你不能一门心思的爱幼,却不顾忌老人啊……”
其木格哑口无言,弘暄还不罢手,继续道:“额娘,将心比心,以后妹妹闹这么一出,你和阿玛不急死才怪。”
其木格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就弘暄这么不留情面的直接说出来,其木格一时也接受不了,一下就红了眼眶,哽咽道:“若有一天你阿玛被圈了,你那嘎阿布一样也会受不了的。”
弘暄摇头:“额娘,那不一样,成王败寇,那嘎阿 布怄归怄,但也只得接受,可如果咱们好端端的脱离朝廷,那嘎阿布怕是到死也想不明白,真正的死不瞑目。”
其木格除了抹眼泪,什么词也没了,是没词啊,自己殚精竭力的为儿子女儿打算,自己的爹娘又何尝不是,可事到如今,自己却将他们抛之脑后,不往孝道上扯,那也是大大的无道……
见说到了其木格的伤心处,弘暄声音更小了,“额娘,即使那梦是真的,各位也不能这么过。”
一直未出声的老十终于打破了沉默,“这事你自己定,下去吧。”
弘暄看了看老十的其木格,没再废话,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弘暄走后,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其木格终于忍不住哭了了声,老十劝道:“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别伤心了。”
其木格抽泣道:“爷,我是觉得对不住阿布,对不住你……”
老十苦笑道:“你又没逼爷,是爷怕护不了你们周全,才打定主意搬到吕宋的,你别多想了。”
其木格哭道:“爷,我知道你心里憋屈,都是我不好,我要不在旁怂恿着,你肯定不会拿定这主意的……”
老十看着其木格,很有担当的道:“不关你的事,爷是真的心悸了,才想着搬到这来落脚的。”
老十又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缓缓问道:“如果真那样,你愿意和爷一起坐井观天吗?”
其木格浑身一震,呆呆的看着老十,隔了一会儿,才轻声但坚定的道:“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其木格也想明白了,自己不能为旁人的人生作主,哪怕这人是亲爱的老十,可爱的三胞胎,至于弘暄和安安,其木格自动省略了,别看他们年纪还小,但已经儿大不由娘了,因此,其木格唯一能做主的就是自己的人生了,而这辈子,其木格自觉离不开老十,因此,只好做了上述表态,虽然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梗。
老十又沉默了下去,过了好半天才道:“安居岛这个退路不能断,不过,既然是退路,那就没必要早早的搬了过来。”
其木格听懂了,老十不打算要安居岛的自治权了,但安居岛也会继续经营,以备不时之需。
其木格点点头,心 ,康熙是在位六十年还是六十一年?管他的,等到了康熙五十九年,就先想法子将孩子们撤到安居岛……
其木格正想着有什么法子能将孩子们安全撤离,虽然其木格刚刚才想明白,孩子们有自己的人生,但大家原谅她这个当妈的吧,一转眼,她又惯性的开始为孩子们盘算了,就听老十道:“你梦里新皇是谁?”
其木格摇摇头,“没梦到。”
老十轻笑道:“瞧你,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梦就将你吓成这样。”
其木格却笑不出来,早知道该不经意的流露点神棍的潜质的。
老十却又叹了口气,“要能找出最初陷害你的人就好,那时候,你才嫁过来没多久,谁会冲你下手呢?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看来老十因为还有敌人隐藏太深,所以心中顾虑不小,其木格有些感动,抱紧了老十。
这一夜,老十和其木格谁都没睡着。
第二天,九阿哥见着本该失踪的弘暄时,吃惊不小,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十,老十没精打采的,没做任何解释。也是,四周都是送行的人,老十没法说。
倒是弘暄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九伯,我已经给皇玛法写了信,请求再多留半年,今儿一大早就让信鸽送去京里了,烦劳你将我的作业带给皇玛法。”
老十有些诧异,看着弘暄,张了张嘴,没出声。
九阿哥捕捉到了老十讶然表情,心里直痒痒,但却碍于大庭广众之下没法细问,心里那个急啊,后悔昨晚没变成蚊子去老十家听墙角。
不过,当着大伙,官面话,九阿哥 是要说的,只是说得比较含糊,只说弘暄这么做怕是不大好吧……九阿哥没搬出“抗旨”这个词。帽子太大,弘暄戴不了不说,老十还得跟他急。
弘暄诚恳的道:“九伯,皇玛法说了准我半年假,为的是叫我考察吕宋民情,这事我还没作呢,回去了也没脸见皇玛法,我信里已经写清楚了的,皇玛法就该会宽限我半年时间的。”
老十听了,也不担心,弘暄再怎么闹别扭,也不会蠢到去给康熙告自己老子的状,所以,老十便没问。
九阿哥却问道:“你信里怎么说的?”倒不是九阿哥要打探弘暄的隐私,而是想知道弘暄的说辞,到时面圣才好组织语言,免得康熙生疑……
弘暄大大方方的道:“我告诉皇玛法,我即要考察吕宋民情,也要继续摸洋人的底,洋人的事有些复杂,只凭一份商业调查,远远不够,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我也想去马六甲会会那儿的荷兰人,而且马尼拉的酸奶作坊也快开张了,若有时间,我也想去看看。”
九阿哥看了眼老十,心里直夸老十有急智,一个晚上就想到了这么个绝好的主意来抗旨,这书信一来二往的,既拖延了时间,大家面上也都好看,不过,九阿哥立马就想起了老十诧异的表情,看来这事不是老十筹划的,九阿哥看了看老十,又看了看弘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急了,只好拉着老十一起上船,来个清朝版的十八里相送。
九阿哥正拉着老十登船,不想弘政不走了,“阿玛,酸奶作坊我投了银子的,我也想留下来等开张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