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哪有,比上次见时瘦了。”玉林摸摸她的脸:“姐夫人呢?”
“他刚才还跟着去王府迎亲了呢,这会儿大概在前院儿。”
“姐夫对你好吗?”
又林一笑:“你呀……问这做什么?”
玉林很认真地说:“他要对你不好,我肯定找他算账。他们家那个太太生着势力眼,以前就我看出来了,她觉得咱们家门第同他家不般配。现在你一个人在京城,离娘家这么远,受了委屈也没人给你撑腰。他们家要敢给你气受,你就告诉我。”
又林心里暖乎乎的,可是也觉得很怪异。
这话……以前都是她对玉林说的吧?玉林还小,在家里被忽视,又林明里暗里护着她,敲打那些下人,给她添补东西。她做姐姐做习惯了,突然间妹妹长大了,不但不需要她照顾,还反过来要罩着她——这让又林一时间适应不来这种逆差。
前院儿朱慕贤也没闲着,帮着应酬招呼,这边开了席,他看书墨站在门边朝他招了下手,抽了个空子过来。书墨看看左右,小说声:“少爷,逮着了。”
朱慕贤心里咚的一声,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走到廊下来,这儿虽然有人来往,但却不会有人刻意靠近听他们说什么:“几个?”
“三个,都堵着嘴捆起来了,跑不了的。”书墨压低声音把朱府的事儿说了个大概。
他心里对少爷和少奶奶也是很佩服的,竟然能料得这么准。本来书墨觉得,朱府再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那些护院、家丁也不是吃素的,哪就有人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是真就让少爷和少奶奶给料中了,设了个套儿,那人就自动跳了进来。还有亲家老爷给的那两个人,看着瘦瘦的,也不甚高,手底下可是有真功夫的!
其实朱慕贤和又林商量这事儿的时候,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会有人中计。但是这个机会对那些包藏祸心的人来说实在太难得了。错过了这次,不见得再有这样的好机会。朱家人几乎全都出来了,下人也出来了不少,府里空虚。下次纵然有这样的机会,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当然,那些人也不见得会在朱家下手,也有可能想趁着这边办喜事,人多手杂的,进来混水摸鱼。可这边忙而不乱,人又极多,想在这边动手脚并不容易。
朱慕贤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股怒火从心里直窜上来。
他自问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为非作歹的事,为什么有人就这样恨他,不择手段想害他一家?
这是他们有所防范,若是真的没有防范,今天把幼子独个儿留在家中,被人得了手——那后果他承受不了,妻子更加承受不了!
能对还没满周岁的无辜稚子下手的人,心肠到底是怎么长的?剜出来看的话,只怕比墨都黑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太太丝毫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她折腾了一天也着实累得不轻,回府的时候就在轿子里打了个盹,等下轿的时候脚都软了。钟氏在后面看着,只顾招呼人上去搀扶,自己一下不动。她现在也已经看明白了,婆婆现在也就是只纸老虎了,老了就是老了,除了偶尔吼两声,她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平常这时候,老四家的总是要过去献殷勤的,可是今天也没动静。钟氏有点纳闷,回头看的时候,看到又林正和她身边的胡妈妈说些什么。
钟氏眉头皱了一下——这个李氏她是知道的,虽然年纪不算大,可是很沉得住气,她身边儿这个妈妈更是老辣,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绝不会到大门前来等人。
钟氏示意周嫂子去打听打听消息,周嫂子去了半晌回来,说:“桃缘居的人嘴特别的紧,好象是院儿里抓了个贼。”
“贼?”钟氏一下子坐了来:“外贼内贼?”
“瞧您说的,咱们府上墙高院深的,又有家丁,哪有小贼摸得进来?只能是内贼。”
“该。”钟氏端过茶来喝了一口,觉得浑身上下感觉都舒泰:“谁不知道她有钱?不偷她偷谁?贼让抓着了?知道是谁吗?”
周嫂子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桃缘居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眼都尖着呢,别说进去个大活人偷东西,就是溜进去只耗子他们都瞅得真真的。八成也没偷着什么吧……”
“不会。”钟氏重重的把茶盏往案上一放:“真没偷着什么,胡婆子还用特意等着门口跟她回话?依我看,八成是偷着了,更说不准是看见、听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哼,还想瞒着我?”钟氏敲着茶盏盖:“她不是一向爱装大方,扮好人吗?我看看她这回怎么装。唔……再去打听打听,桃缘居的人嘴撬不开,就去问别的人——他们肯定把人扣住了吧?你看看府里少了谁,那一准儿就是让扣住了。”
又林来了京城也一年多了,竟然从来不知道朱府还有这样的地方。
顺着夹道过去,两间低矮的屋子,门很窄,窗子也极小,上头还钉着栅条。
这屋子别说进去,就是在外头看看,也觉得十分挤迫压抑。
朱慕贤扶了她一把:“你先回去等我也一样。”
又林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进了屋就觉得眼前一黑,过了片刻才慢慢适应屋里的光线。
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子是挡住的,只有一线光透进来。炕大概已经很久没烧过,边沿都塌了下来。靠炕角边上有两个捆起来的人。其中一个大概是昏过去了,另一个却在他们进门的同时抬起头来。
又林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仆妇的衣裳,头发散乱,非常狼狈。撇开这些,又林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出过去记忆中的影子来—依稀眉眼还是过去的样子,可是已经与过去判若两人了。又林不太记得最后一次见李心莲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少女,俏丽中带着稚气。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显得沧桑憔悴,一脸风尘味道,尤其是目光,看着她的时候简直满眼凶光,象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她一样。
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嘴也堵着,虽然用力挣扎也不能动弹,只能发出低沉含糊地声音。
陈婆子嘴里堵的布被拿了出来,她肯定吃了暗亏,虽然嘴是得了自由了,可是哼哼了几声,连句整话都说不了。
“问你什么,你老实答话。”
陈婆子涕泪满脸,连连点头。
她也是悔不当初啊。刚开始她也只是想占点小便宜,谁想到后来会身陷泥潭再也没法儿脱身了呢。
“去年府里太太奶奶们去相国寺进香,是不是你把四少奶奶坐哪辆车这事儿告诉了别人?”
陈婆子哽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再抵赖狡辩了。
陈婆子磕磕巴巴,又是哭又是咳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全:“四少爷,四奶奶……我真的不知道啊……当时这个女人找我,只说她是少奶奶的亲戚,因为过得穷苦,想找四奶奶关照关照她。我就信了她,收了她一根簪子,还有两块散碎银子,告诉了她四奶奶坐的哪个车……我真不知道她存的是害命的心思啊!谁知道那天三姑娘就上了那车,小珠还为这个送了命,这真和我无关啊!”
那件事果然并非意外。而且虽然意外发生在府外,可是下手的人就算不是府里的人,也肯定在府里有内应。那天出去的车有好几辆,老太太太,奶奶和姑娘们,甚至还有体面的妈妈、管事媳妇惘的车,如果不事先知道,想动手脚也不见得能找着正主。
如果那天车上的不是三姑娘和小珠,而是又林自己的话,那时候她挺着肚子,只怕想逃也是求救无门,那可是一尸两命啊!那一次真是她的运气好!要不是三姑娘抢了她的车……那她,还有她的孩子,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又林怀疑过很多人,连二太太和于佩芸都怀疑过——究竟是谁那样恨她,要这样处心积虑的谋算她的性命。不但她,还有她的孩子!
陈婆子浑身哆嗦:“那天……听了传回来消息,我也知道她不安好心了,可是我不敢说出来……要是一说,主子肯定饶不了我,卖了我都是轻的,说不定就一顿板子打死了算……可是后来她又找我,说我要是不听她的,她就说我和她是一伙的,她死我也跑不了……”
又林明白她的这种心理。有时候走错第一步并不是有意的,后头是囡为怯懦还是别的原因导致一错再错,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一步一步的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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