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息归
顾惜朝一边说还一边举起手啪地打了下去,掌心落在他的手背上,苏念梅抬眼一看,顾惜朝的手背都红了一片,顾惜朝眼看着还要再打一次,苏念梅赶紧握住了顾惜朝的手。
“你傻不傻!”苏念梅厉声。
顾惜朝反握住苏念梅的手,把她的指尖攒在手心,湿发贴在苏念梅的耳边,苏念梅的眼睛里也是湿漉漉的。
“你不生气就好。”顾惜朝笑得有些没皮没脸,苏念梅看着他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顾惜朝抬着胳膊,空出来的那只手从苏念梅的发顶捋了下去,指尖从苏念梅的头发里穿梭出来,顾惜朝比划着苏念梅头发的长短,又搭在她的脑袋上比了比她的个子,苏念梅的脑袋顶都快到他的锁骨位置了,“媳妇,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点。”
苏念梅眼睛也亮了亮,把刚才那点事立马就抛在脑后了,这段时间自己也一直没注意过这种事,这身体本来就还在发育期,后期营养跟上来了,蹿一波也是有可能的。
苏念梅兴奋地仰着脑袋,把顾惜朝当做标杆,伸手比划着自己的高度,顾惜朝低着头,苏念梅的手肘撞在自己的锁骨上。
苏念梅兴奋的眼神又暗了暗,“我还以为我能到你肩膀那里。”苏念梅沉着脑袋。
顾惜朝就半蹲了下来,刚好用肩膀托住了她的脑袋。声音宠溺,“这下你就长到了。”
苏念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说着:“你对我这么好,要是哪一天你突然放手了我该怎么办?”
顾惜朝看着苏念梅,语气诚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苏念梅的眼睛直视着顾惜朝,他说:“除非我死,也不会放手的。”
苏念梅立马捂住了顾惜朝的嘴,“好端端的,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呸呸呸'。”话虽这样说,可苏念梅的心还是喜的,她怎么会遇到这么可爱的人。
苏念梅又想到了自己,她转着眼睛,说,“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还会爱我吗?”
顾惜朝回抱住苏念梅的腰,鼻尖顺着苏念梅的眉心一点点地往下蹭,滑到苏念梅的鼻尖,苏念梅紧紧闭着眼睛。
“乖,媳妇。”顾惜朝握住了苏念梅的手。“睁眼。”
苏念梅一睁眼,刚好看见顾惜朝的眼睛,瞳仁乌黑,从他的瞳孔里刚好倒映出苏念梅的影子,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
苏念梅看的正入神,却被顾惜朝拦腰抱起,苏念梅两脚悬空,胳膊赶紧搂着顾惜朝的脖子,好似顾惜朝是她唯一的依靠。
窗外的雨下得更激烈了,哗啦哗啦地就往地上砸。树叶也跟着左右晃动,树枝儿的影子投在了床上,颤颤抖抖。
苏念梅躺在床上,顾惜朝胳膊肘撑在床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苏念梅被环在他的身下,顾惜朝贴在苏念梅的耳边说话,这话却想要钻进她的心窝。
“我上一辈子在奈何桥上早都绑了红线,咱们俩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即便是那孟婆按着我的头灌了我一肚子孟婆汤,我也能顺着那根红线找到我媳妇。”
顾惜朝说完话就笑了两声,嘴里念叨着“媳妇、媳妇”,胳膊肘却一软,身子刚好砸在苏念梅的身上,脑袋靠在苏念梅旁边。
苏念梅吃痛推顾惜朝没推动,“那你可要把那根绳子拽紧了。”
顾惜朝脸上不正常地泛红,“唔”了声,苏念梅伸手一摸顾惜朝的脑袋,滚烫滚烫的,她刚才居然都没发现,顾惜朝他发烧了!
顾惜朝闭着眼睛,意识却清醒着,过去的事情跟放电影似的从他眼前闪现。
为何会喜欢苏念梅,这件事顾惜朝他自己都没法说清楚。爱情这种事向来盲目,心偶尔不规律地跳那么一下,他就被陷进去了,自此坠入泥淖,万劫不复。
苏念梅今晚没睡好,对于季家,同样也是一个难眠之夜。
苏怀林给季遇安的信息,含量太大,苏怀林说苏念梅可能就是自己妹妹,季遇安既高兴又怕自己失望,从见苏念梅这孩子第一面起,季遇安就觉得她跟别人好像不一样,满满的都是亲切感,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保护她,但却又不是那种男女之情,但又让他恨不得掏心窝子地对苏念梅好。
他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苏怀林跟他说了这个消息,季遇安就觉得八九不离十,苏家村,西北任职,信息好像都对上了,但中间他总感觉还有人在暗中阻挠。
季遇安半夜越想越兴奋,又惴惴不安,根本睡不着觉,抓了车钥匙就要往外面走,哪怕就是在苏念梅学校门口呆一晚上守着自己妹妹,季遇安也觉得他心里踏实,生怕他妹妹第二天早上再消失喽。
刚一出房间门,季遇安就撞上了季闻中,季家小叔向来没事不回老宅,今天不知怎么就赶巧了回来了。
季小叔抖了抖身上沾上的水,刚下车被溅了一身,看见自己侄子就要往出走,“这大晚上的,小安你不睡觉要去哪?”
季遇安本来不想把这事告诉他小叔,可是看见他小叔的样子,就把事情的原委跟他叔也透了个底。
季小叔拉着季遇安认为这事要从长计议,叔侄两人凌晨坐在沙发上商讨着正激烈,起夜的季老太太悄悄地拄着拐杖往那俩人沙发背后一站,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咣”的一声,梨花木制成的拐杖落在了地上,季老太太总结出来一件事:
她喜欢的那个苏家丫头,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宝贝孙女!
第52章 为何喜欢(捉虫)
早上五点钟,苏念梅睡得迷迷糊糊, 手往旁边探了一圈, 空落落的,她脑袋里的弦一紧,眼睛立马就睁开了, 昨晚没睡好, 一觉醒来, 眼睛都是涩的。
窗外雨还下个不停, 噼里啪啦响,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风吹了进来,苏念梅把毯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
光线昏黄,顾惜朝从厕所里走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背心和一条大裤衩,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常年当兵的人训练多, 身材魁梧健硕, 但不像健身房里出来的大汉那般块头畸形,肌肉线条匀称好看, 身体颀长,再配上他那一张脸,光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你还难受吗?”苏念梅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昨晚她没带换洗衣服,身上穿的是顾惜朝的衬衫, 这么一动,最上面的扣子敞开了,衣服半遮,精致好看的锁骨大咧咧地展现在了顾惜朝跟前。
苏念梅本来就白,屋里光线昏暗,这么一看,更白了几分,头发零散地垂着发尾刚好触到锁骨部分,被风一吹,还晃来晃去的。
顾惜朝的喉结滚动,“睡了一觉之后,现在感觉好多了。”他清了清嗓子,坐在床边,喝了两口水。
顾惜朝揽过苏念梅的肩膀,手自然地搭在她的头发上,把她垂下来的衣肩向上提了提:“现在还在下雨,不着急去学校,再多睡一会。”
苏念梅看了眼外面的天,骤雨压枝低,她身体一滑,脑袋又缩回了被窝里,手抱住顾惜朝的胳膊,“你都不知道,昨天你突然晕倒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顾惜朝放下杯子,转了个身躺到床上,他特意往下躺了躺,两人脸对着脸,苏念梅的一点点细微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他存心了想逗逗苏念梅,“你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顾惜朝腰间的肉就被掐了一下,苏念梅话里还有些赌气:“怕什么?怕你突然没了,就留下我一个人,让我守。“
苏念梅话还没说完,顾惜朝就搂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上来,舌尖在她的口腔里面挑逗,吻来得比以往的都要激烈,顾惜朝眼底像是着了火,吻时带着惩罚意味。
吻毕,苏念梅还喘个不停。
顾惜朝托着苏念梅的脑袋,在她的唇上轻咬一口,“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我这辈子,只有也只会有你这么一个捧在心尖上的人。”
苏念梅抬头看着顾惜朝,凤眼狭长,他眼里含笑,却总有一股淡淡的落寞之感。苏念梅闭眼,吻上那双眼睛,不忍心看到他的这幅神情。
“要是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我知道,你会心疼的。”苏念梅钻进顾惜朝的怀里。
顾惜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乖宝,乖,快睡觉。”顾惜朝的声音带着磁性,苏念梅听着听着又慢慢地入睡了。
顾惜朝却毫无睡意,下巴抵在苏念梅的头上,周围都是她的好闻的气息,他慢慢地闭上了眼,贪婪地闻着,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分不清是高兴还是苦涩。
上一辈子,他爱的那么战战兢兢,但只能成为苏念梅年少时光里的过客。
他旅居多年,换了许多地方居住,却总能碰到那个姑娘,他陪着当初那个递给他糖果的小孩慢慢长大,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成人,他也费劲法子地帮小姑娘完成心愿。
她的青春满是顾惜朝的回忆。
他曾经偷偷教她画画,教她唱歌,为她穿上玩偶服装,跳着不协调的舞步,甚至连小孩青春萌动期的第一份情书也是他帮忙写的。
他见证了小孩人生许多重要的时刻,考上大学,走向工作,眼看着就要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的时候,顾惜朝却突然意识到,他对苏念梅所有耐心与包容,其实都是源于爱。
日久生情比一见钟情更难以发觉,像是温水煮青蛙,爱/欲滋生在了骨髓里,然后蔓延至全身。
等到他发觉之时,早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可是他却不能向苏念梅告白,苏念梅五六岁的时候,顾惜朝是二十八岁的模样,苏念梅二十五六岁的时候,顾惜朝还是二十八岁的模样,他被时间桎梏住了,他不能,也不忍心就这样打乱女孩的生活。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情感之后,顾惜朝彻底离开了女孩,他慢慢地,慢慢地学着适应一个异类的生活,独自一人,无拘无束,无依无靠。
没过多久,他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他想要做回自己,那个曾经的自己,有血有肉,敢爱敢恨的自己。他学着周围的老头打扮,穿了一身老年装,头发染成灰白色,在皮肤上画出一道道不是时间赋予他的褶皱,到了最后,他搬进了养老院。
他告诉自己,他是顾惜朝,是那个现在本该五六十岁,也许下一觉一睁开眼,他就躺在棺材里,和黄土做伴的顾惜朝。他要克制情感,不该去爱。
可顾惜朝万万没有想到,他进入养老院的第二天,苏念梅就以一个义工的身份出现在养老院里面。
女孩看上去比之前更为成熟,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烫成大波浪却随意地扎在脑后,风一吹过,女孩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
他坐在轮椅上,腿连动也动不了,尽力收敛眼中的光芒,让自己看起来沧桑衰老。
女孩的手搭在轮椅的椅背上,顾惜朝放在扶手上的手就慢悠悠地缩了回去。
女孩嘴角弯弯,手扶住了他的胳膊,眼里温柔,“您看着特别像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
顾惜朝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皱纹,皮肤松松垮垮,他苦笑:“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
女孩笑了,笑声化在风里。
顾惜朝不死心,又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女孩笑着点头,目光刚好与他相对,“他救过我,是我的英雄。”
就这么一句话,让顾惜朝之前的所有防备都丢盔卸甲,但他不能追女孩,他的身份,怪异的生命,他只能隐忍、克制和放手,他不能给女孩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只能默默祝福。
这一放手,他就放了一辈子,没想到的是到最后换来的只是女孩死亡的噩耗。
越是克制,到头来就愈是放肆,他亲了亲女孩的额角,顾惜朝他上辈子没握住的,这辈子可要牢牢抓在手心。
到了七点钟,苏念梅心虚回了学校,苏念梅走的时候,顾惜朝还在睡觉,他好看的眼闭着,唇角还微微上翘,手里还要拽着苏念梅的手腕。
苏念梅给他掖好被角,俯下身在他的唇角吻了几下,顾惜朝才不情不愿地撒开手。
回了宿舍,大家都在整理内务。
齐蔓看见她长呼了一口气,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扯到了楼道,“你昨晚去哪了?刚刚江教官还来找过你,幸好我机灵,说你去厕所了还没回来。”
苏念梅把腰带扣好,“江教官来找我干嘛?”
齐蔓把胳膊搭在苏念梅肩膀上,“我这可是偷偷听辅导员跟教官说的,好像什么你哥跟你叔来了,想要见你。“
苏念梅听得云里雾里的,“我家我是老大,哪来的什么哥?”
齐蔓摆了摆手,苏念梅还是到院楼去找了辅导员。
苏念梅还没进门,就从楼道里听见了女人的哭声。
房内的气氛因为这哭声显得格外压抑,连江泉递纸巾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就一个小兵,哪里见过这大场面,这房间里的人一个个非富即贵的,聚在一起,他一个都招惹不起。
苏念梅站在门口,犹豫了几下才敲的门。
季遇安站在门口,开门的手还微微发抖。
季老太太八十多岁的人还健步如飞,走到苏念梅跟前,拉住了苏念梅的手,哭腔立马止住,“小云儿,你看看我,我是奶奶啊。”
季老太太边说,眼泪还止不住地往下掉。当年他们家小云儿丢了,与老太太还有莫大的关系。
那个时候他季家还没发达起来,老大和儿媳都在军营里当兵,季老太太就随军给老大家看孩子,季遇安五岁白天上了学也不用老太太操心,小云儿才两岁,时时都要老太太看着。老太太年纪大,中午耗不住眯了一小会,两岁的小豆丁自己跑出去玩,到了睡醒的时候季老太太再出去找孩子,孩子早就没了。
他们昨晚本来还对苏念梅的身份将信将疑的,今儿一大早苏建国就到了季家,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十六年前,苏建国还在西北当兵,和林爱秋结婚后,两人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的,苏老太太迷信,说什么抱养个女娃就能引子招弟,苏建国退伍返乡那天,苏老太太偷偷抱了个小女娃回家。
苏老太太比苏建国他们早一趟火车走,等到苏建国他们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个小女娃,不过都已经迟了。
苏建国刚开始还想着是自己战友的娃怎么着都得送回去,可他再问小女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苏老太太闹得要死要活地不让小女娃走。苏家村离军营坐火车得两天时间,来回路费也得不少钱。
拖得时间久了,苏建国也不想把娃送回去了,两岁大的小娃,自己能知道个什么,养着养着以后就是他苏家的孩子。
巧的是,养苏念梅养了半年后,林爱秋的肚子里就有了动静。这下就更没人提把苏念梅再送回去的事情,反正招弟招弟,有了一个崽,往后还有更多的崽,加上养一个小女娃,跟养条猫猫狗狗差不多,喂点饭,给做几件衣裳,孩子也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