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官春水
“妹砸,没想到吧,是你哥我!”
话没说完, 就被他三叔在后脑捶了一记。
“臭小子,居然跟我说排不开行程, 拿乔拿到你三叔头上来了?”
“不是,”谢开笑嘻嘻地道,“三叔的宠爱来的太突然,我这不是吓着了?”
其实谢开上学时候是学表演的,音乐系没考上,被表演系的老师看上了,结果大学四年,身在曹营心在汉, 演了几部音乐剧以后, 心思彻底活了,毕业后专注舞台做了歌手。
大导演谢明鸿是他亲三叔,按理说他有的是资源, 可是也是奇怪了, 十多年来, 谢明鸿没考虑过谢开。
谢开音乐路上发展得不错, 从来不提演戏的事,他觉得孩子不喜欢就算了;谢开也没找过谢明鸿,他觉得偶尔客串一下电影也挺有趣,但是三叔不找他,多半是看不上他,他也就没提。
直到这次的《似是故人归》,谢明鸿为了青年谢纪璋这个角色费尽心思——毕竟是演自己的亲爹,而且亲爹本人还建在,感觉找谁演都不是那么回事。他想来想去,全家人里和谢纪璋年轻时候有几分相像的人,居然只有谢开。
谢开刚从法国回来,也没有看过申棋的选角视频,还想着能在“小师妹”面前狠狠出一把风头。
“妹砸,不用慌,演戏没什么难的,你开哥我生下来就会,待会儿我带着你,一眨眼,一条就过去了!”
“呵呵。”谢明鸿看着自家侄子吹牛,也不点破,就冷笑一声走了。
青年谢纪璋的戏份不多,因为谢纪璋长大之前,无名女先生已经走了。谢开和主角之间没有多少对手戏。但他作为贯穿主线的人物之一,又是重要的角色,旁白视角几乎全都是他。
她和申棋的戏份只有一条:在电影的最后,“青年谢纪璋”走在一条“时光之路”上,和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人擦肩而过,在路的尽头,他又看见了女主角,女主走上前,摸摸他的头,释然一笑,谢纪璋却泪流面面……
谢开换上了戏服,上了妆,别说,毕竟是爷孙,加上化妆师神奇的技术,还真有些青年谢纪璋的影子。
谢开先是自己走了一遍戏,中规中矩,没出错,但也算不上特别精彩。谢明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把谢开叫过去,点拨了两句,谢开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第二遍就比第一遍好很多。
叔侄俩的沟通很顺畅,一个狠得下心说,一个也愿意听,这么磨了几遍后,谢开觉得自己的感觉找回来了。
“行,保持。”谢明鸿怕谢开的状态维持不了太久,叫了申棋过来。
“来,先拍你们这场。有没有问题?”
申棋说:“好。”
Action!
绿幕上,谢开保持着一个平和的,淡然的状态,自然地进入角色。此时的谢纪璋已经阅近人生百态,他从幼年行至暮年,又从暮年回顾一生,心中再无愤慨,再无憎恨,也没有浓烈的炽热的爱意和或不平,有的只是云淡风轻的释然和一点点的遗憾——那封信最终因为他的缘故而没能交给谢南笙,间接酿成了女主和谢南笙之间的悲剧。
他这一生都在责怪自己,如果不是他,也许女主不会走,师叔的病也不会突然恶化。他最渴望的就是再见到女主,对她说一声抱歉,哪怕不被原谅。
突然,在路的尽头,谢开停下步伐,他的表情出现变化。
镜头终于从他的身上离开,申棋入镜。
谢开和谢纪璋长得很像,这样一装扮起来,把他当成当年的小师侄完全没难度。申棋抿着嘴,笑吟吟地看着怔忪在原地的谢开。片刻,女孩子走上前去,双目盈盈如暖阳,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几十年风雨不再,阳光从未散去,世上无存黑夜。
申棋轻柔地拉起谢开的手,就像拉着当年的少年,用一模一样的口吻和他说话……
谢开怔住,久久没有反应。
“卡!”
剧组几乎都沉浸在这段跨时空对话的表演当众,被导演一喊才恍然回过神来。
谢开更是如终于被放开了魂魄一般,猛然退了一步。他回头看向申棋,难掩震惊。
不用导演说他也知道,他刚才完全被牵着走,他……被压戏了!
他一个专业的表演系毕业生,被一个“外行”压戏了!
把侄子的表情观看在眼里,谢明鸿冷哼一声,“臭小子,知道厉害了吧?”
谢明鸿刚才已经把申棋的特写都抓拍了一遍,非常完美,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同框的镜头,谢开在她面前存在感太弱了,谢开才是这一幕的主导,是实打实的人,申棋只是一个“幻影”,幻影怎么能越过主角去呢?可是申棋演的就是他想像中的样子,没什么要改的,那就说明是谢开不到位,要从谢开身上抓起。
他是不会要求演技强的演员来迁就弱的一方的,那不符合他的原则。
“阿开来,我再给你说说戏。”
“噢……好,三叔。”
谢开这会儿一头冷汗,有些发怵地看了申棋一眼。
刚才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就是自家爷爷,而申棋就是爷爷惦记了一辈子的师祖奶奶本人,仿佛有人透过他们的身体用灵魂在对话。他是听说有些人的演技能将对手演员带入角色,却没想到厂长有这本事。
他这个师妹,厉害的呀!
十分钟后,谢明鸿给谢开又讲了一遍戏,帮他找对了感觉。谢开这次信心十足,刚才他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申棋的演技这么有攻击性,会在一瞬间把他头脑打成空白。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绝对不会了!
“COMO ON 厂长!”他好似一个即将出战BOSS 的勇者,“我已经不是十分钟前的我了!”
申棋点头,笑而不语。
十分钟后——
“卡!”
谢明鸿对着镜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阿开,你再来一下,你应该这样,不能太外露了,你爷爷不是哭包,不可能眼泪一下子就出来……”
第四次叫停后,申棋回到休息区,想到垂头丧气的谢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在欺负人。”小助白了她一眼,“你也算谢开的师奶奶,你就这么欺负徒孙?”
“这怎么是欺负?”申棋笑眯眯,“这叫隔辈儿亲,我是怜爱他,心疼他,所以才亲自教导他,认真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