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团酱紫
何麟猛然抬头,眸子凝练成冷箭。
然而厉渊才不管何麟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拉过黑狗身上的绳子,不再说话,清冷华贵得从他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嗯,格外的清冷华贵。
黑狗还对亦棠恋恋不舍,但是碍于套着自己绳子在厉渊手中,只得乖乖地跟着厉渊走。它一步三回头,喉咙里发出嘤嘤之声,仿佛在表达着对亦棠的不舍。
而厉渊也并不恼怒,脚步缓慢,任凭黑狗频频回头,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意味。
一步一步地踱着,踱了好久,才回到东宫,竟然也不觉得累。
东宫门口饲养黑狗的太监早已等候多时,见厉渊终于出现的门口,忙堆上一脸谄媚的笑跑到厉渊跟前:“太子殿下,您累了吧,快让奴才来!”
说着,小太监就要从厉渊手中接过了缰绳。
然而下一刻,小太监却觉得匪夷所思了,因为,厉渊用自己的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黑狗的头……
摸了摸……
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小太监脸上的笑容僵硬,身了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唔,你带它下去吧,今天记得给它加个鸡腿。”厉渊脸上的笑容销匿,看向了小太监。
“加、加鸡腿?”
小太监迷迷糊糊的,脑子不是很清楚。
“你是听不懂么?”厉渊眼眸阴沉,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
“奴才该死!奴才听懂了!奴才一定给它加鸡腿!”
小太监惊慌失措,连说了三个“奴才”
厉渊:“嗯……那你下去吧……”
“是、是……”
小太监胆战心惊地从厉渊手中接过了套着黑狗地绳子,转身从厉渊走开就仿佛逃脱虎口,然而他还没来的松一口气,便听到冷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来!”
“啊、啊……殿殿殿下还有何吩咐?”
“小黑他以后就不用你喂养了”
“啊?殿下!奴才该死,不知道什么地方做错了,请殿下明示!”小太监脸上血色全无,对于丢了饭碗这种事,绝对算得上一个惊天噩耗。
小太监委屈得几乎要哭了,全身抖如筛糠。
厉渊看着小太监,凝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你耳朵不灵敏,刚刚我说要给小黑加鸡腿,你没有听清楚。”
“那、那奴才下次一定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听殿下的话!”
小太监慌乱不已。
厉渊从他身旁走过,衣袍带过,冷冽的微风扫在小太监脸上,然后小太监听到两个冰冷无情的字。
“晚了”
晚了……
小太监心死如灰,顿时升官加禄的美好愿望都化作了一团泡影。
雅居,何麟气愤洗着从御花园里采来的那把紫苏叶,双手激烈地搓着,仿佛要把那薄薄的叶片给搓烂了。
亦棠在一旁看得心惊,忙搀起袖子道:“我来吧……”
“不用,我来!”何麟把亦棠轻轻推开,低着头继续凶狠地搓着手里的叶片。由于搓得太过激烈,水滴都溅到头上去了。
亦棠:……
“何麟,我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亦棠心下明了,带着叹息地吐出这句话来。
还在跟紫苏较劲的少年双手一顿,征愣片刻抬起头来,却是一张委屈不甘的脸。
“我就是不想让你走,他凭什么!”
“不凭什么,何麟,他是太子。”亦棠心中无奈,看着何麟就像看着一个倔强的孩子。
“是太子又如何?亦棠姐姐,我以后也会变得很厉害的,比他还厉害!”
何麟双手紧攥成拳,搀起的袖子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亦棠看着何麟这般较劲犯傻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她微笑着为她拭去了何麟头上的水珠:“何麟在姐姐心里你已经很厉害了。”
“真、真的吗……”何麟双眸忽然呆滞,有些惊异地看着亦棠。仿佛在询问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亦棠微笑:“是的。”
得到了肯定,何麟眸中的怒色撤去了不少,但是眼神依然笃定:“虽然厉害,但还是不够,等以后我变得比他更厉害了,我就把亦棠姐姐给抢回来!”
亦棠忍俊不禁,这次是真的被他这句话都笑了,她抿着嘴:“我拭目以待……”
“哼!我一定会比她更厉害的!亦棠姐姐你就看着吧!”何麟信誓旦旦,然后说着,面上的不甘终于撤去,重新转身去洗紫苏了。
这次,力道小了许多。
亦棠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隐去,她默默看着何麟日渐高大的声音,凝眸出神。
她自始至终都明白,何麟对她的,不是喜欢啊!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在寻找着认同感而已,就像一个孩子费尽心思获得母亲的赞赏。
何麟,你终究会长大的。
第63章 所赠非人
“太、太子殿下……”
亦棠慌乱低下头去, 面上的恐惧尽数落入厉渊眼中。
厉渊眼眸阴沉地盯着那枚簪子, 他弯腰, 松挽的墨发垂悬于空,然后伸手从亦棠手中将那簪子夺了去。
阴鸷的眸光将那簪子前前后后打量了个遍, 然后转移, 落到了亦棠身上。
“你一个男人……收着这簪子干什么?”
冷沉的话语出声, 亦棠额角青筋跟着一跳。
是了, 他现在是男人。一个男人收着一个姑娘家的簪子。
好像……是有些变态?
亦棠脸色白了白, 喉咙里顿时跟卡了跟鱼刺似的。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原因来,于是空气缄默, 四周安静得过份诡异。
厉渊见这小书生跪在地上,半天也嗫嚅不出一句话来,脸色更黑了。
他手攥着那个簪子, 哂笑:“难不成,这是你意中人的物件?”
嘲讽的话语围绕在亦棠耳畔。
意中人……
意中人……的物件。
亦棠汗颜, 忙澄清道:“殿下误会了,这簪子是我娘的。”
“你娘?”厉渊顿了顿,他好像记得红萝说过, 这小书生是已故的张尚书的养子,既是养子, 那么真正的双亲想必早已不再人世,那手中留个父母的物件睹物思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想到这里,厉渊面上阴沉的面色稍微缓和,将那簪子随手放在一旁的朱红木桌上, 对着亦棠道:“起来吧”
“是……谢殿下……”
亦棠长吁了一口气,心中不免慨叹:“还好自己聪明……”
“你……可是叫亦棠…………”
亦棠……
厉渊立于古旧的山水古香缎屏风前,眸如深潭,轻泛涟漪。
而站在厉渊不远处的亦棠,睁大一双眸子,脑中早已电闪雷鸣。
“亦棠……”
苍山暮雪里传来的呢喃。
亦棠……有时候,真的很冷。
真好,谢谢你,亦棠……
红杖喜房里漂浮的叹息
亦棠,你就这么不愿意么?
…………
亦棠……
前尘往事纷扰,光影斑驳。那些错杂的记忆,就像是见不得光的伤疤,只适合一个人铭记,一个人独自在长夜里舔舐。可是“亦棠”两个字一出口,那早已结痂的伤口便被彻底撕裂,血淋淋的暴露于阳光之下,一览无余。
“你,是叫亦棠么?”深沉的目光逼近,厉渊朝她步步走来。
她僵硬的思绪终于运转回来,亦棠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厉渊,清浅微笑:“是啊,我就叫亦棠。”
微笑如春水,缓缓荡漾,扣人心弦。
厉渊脚步倏地一顿,她站在亦棠的不处,隔着不过的几尺距离,但是怎么也迈不过去了。
“亦棠……”厉渊目光垂落数寸,不自觉地呢喃。
“怎么了?”
“没什么,你以后便叫回这个名字吧”
“呃,好——”
话还没有说完,厉渊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墨色的衣袍拂过桌角,然后跃到门后,便不见了。
“应该,什么都忘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