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附耳卿卿
这句有劳听得李太医感慨万分。
这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太子已从当初那个身体羸弱的小皇子,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看着太子这一路小心隐忍,逐渐把心锻炼的坚若磐石,可实则在那最深处,依然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殿下。
应缓见李太医那惆怅的样子,便知他又在那里兀自感叹上了,牙一酸,便扯着他往外走,小声催促道,“李太医,您快把安神的方子写出来,奴才好给跟您一起去太医院抓药啊。”
说着,还不断的用眼神示意他看太子和新棠,意思是有点眼力见,别在这儿不知趣儿的干杵着。
事实证明,李太医若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那他就不会混到现在也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当值太医了。
可作为挂念主子安康的臣子,他无疑是再合格没有的了。
太子太医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太子跟前,缓缓道,“殿下,这男女自古以来对应的是阴阳,所谓阴阳,皆需调和,一旦失衡,则神思不安,若是有意压制,极有可能影响气运。 ”
太子握着帕子的手蓦的一顿。
李太医以为他是听进去了,当下有些欣慰的开口,“殿下,不知不觉间,您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只是您身子自那一次病后便伤了元气,男子不同于女子,元气多半源于精血,一旦精血有亏,于子嗣不利呀。”
应缓壮着胆子听完这句话,麻利儿的踮着步子溜了。
太子慢慢扭过头来,漆黑的眼睛没有情绪的望着他,冷冷道,“哦?那依太医所见,可有何破解之法?”
李太医许久没听到太子用这种求知心切的语气说话了,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了那张被他妥帖安放的药方,甚是恭敬道,“殿下,这是老臣刚刚在外面写下的药方,若是您按时服用,再让老臣初一十五来请平安脉,要不了多久,殿下便无心头之忧。”
太子看了一眼那规规整整的药方,没接,掀了掀眼皮凉凉道,“最近时常叨扰李太医,本殿下心中实在有愧,既然这药方上面的药材对男子有如此奇效,莫不如本殿下就把它赐给太医如何?”
李太医手一抖,不可置信道,“殿下,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殿下身子仍虚,不要讳疾忌医啊!”
太子额头青筋猛跳,头一次有想把人丢出去的冲动,他抬声叫了句应急,应急的身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恭敬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去库房,按着这方子上面的药材挑上好的包起来,给李太医带回去,每日一副。”
“是,奴才遵命。”
......
新棠这一睡便睡到第二天的黄昏,醒来的时候率先入眼的便是头顶古朴的雕花床帐,身上手感丝滑的绸被以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子。
不对,这是太子的寝殿,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她。新棠下意识的摸索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触手也是一片光滑,那面料一摸便知道是上好的绸缎。
她有些呆滞。
太子还睡着,只是梦里的他也好像过得也不太如意,眉头紧蹙,甚是严肃。
新棠一动,他便醒了,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才温声道,“醒了?”
应缓在外面候着,听见里面的动静,推门而入,端上来一壶热茶并一点简单清淡的小食,“姑娘睡了一天了,快和殿下一起用点饭吧,用完了仔细将养着身子,女儿家的身子娇贵,可不经碰。”
新棠看着这两个面带关切的人,头一次意识到,这承安宫的侍女确实有点少,确切的说,是太子身边的侍女很罕见,以至于她藏在绸被下不敢起身。
“公公,郑大娘可是家去了?”
“没呢,”应缓把饭菜放到桌子上说道,“听说你受伤昏迷,直说着要来照顾你,这不,饭菜一直在灶上温着呢。”
新棠闻言看向太子,目光带着祈求,耳垂难得泛起了红,“殿下,奴婢想起来有件事要和郑大娘说,可否请殿下允许奴婢见她一面?”
太子自她醒来,注意力便未离开过她,自然看穿了她的顾虑,点点头,抬步往书房去了。
郑大娘很快过来了,她一见新棠脸上的伤,眼睛便是一红,想上来安抚一下她却又犹豫不决,最后把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搭了一点床沿,急道,“姑娘可是好些了?什么人心思这么歹毒,容貌可是女儿家的命啊,下此狠手也不怕遭了报应!”
新棠坐起了身子,笑道,“大娘哪里话,我命大着呢岂是这幅容貌能左右的,再说了,这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不碍事的。”
郑大娘不住的点点头,笑中带泪,“是大娘想左了。姑娘找我来,可是有什么想吃的?大娘这就去做。”
新棠摇摇头,掀开被子压低声音道,“大娘,我身上的衣服可是您换的?”
郑大娘还以为什么事,把被子又给她盖了回去,慈爱道,“可不就是。昨夜里你昏睡着,殿下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你,我也不敢多问,只盼着今天你醒了有机会来看看你。”
新棠心头微动,无意识的扯着身上的衣服,想到昨夜里太子在她身边坐了一夜,心里总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木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脑子中最后的纠结反倒变成了,不知道昨晚的自己睡得有没有世家小姐的规矩样。
她快速的穿好床边放着的衣服,对郑大娘道,“大娘您赶紧家里去吧,耽误您和家人的团圆我心里总存着愧疚。”
郑大娘面露犹豫之色,新棠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走了。阖家团圆之际,本就应该陪在家人身侧,那种和至亲不得相见的切肤之痛,这世上能少一个便少一个吧。
桌子上的饭菜散发着袅袅的香气,新棠碰了碰碗,还是热的,遂端起了托盘往书房去了。
太子这会儿在小憩,听见新棠的脚步声并未睁眼。行安殿内冰冷冰冷的,新棠点了炉子烧上了热水,待水开之后给太子泡了一杯茶。
她的脚步声已经刻在了太子的脑海里,每抬一步的轻重,他都知道她要去哪里。终于在新棠围着他绕第三圈的时候,他忍不住温声斥道,“才刚醒,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新棠面上一喜,凑过来道,“殿下,您饿了吧,咱们用饭吧。”
她脸上的淤青没那么快褪去,狰狞的样子跟之前判若两人,太子见她还是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沉了眉眼,冷声道,“黎新棠,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太子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康元宫发生的事情,先是小侯爷出言挑衅,接着又是时机恰到好处的劝酒,这些乍一看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应酬交际,可仔细一想,却哪哪都有漏洞。
或许从小候爷指名点姓要新棠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局。
他与新棠大多数都在承安宫,轻易不出宫门,如此情况之下,还能被人窥探出他心悦于她,可见暗中的人必定非常了解他。
若这是一个针对他的蓄谋已久的局,那这个局的开端在段无忧手上,这个网定然就织在后宫无疑。可怜他李怀执一朝有了心上人,竟无能到让她陷入如此危险境地。
这里面的里应外合,或许有贵妃的影子,但是涉及到外男,贵妃的手也绝对伸不了那么长。
如果他的命运注定存活于这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宫庭,那他定要护他心上人一生安宁。
太子枯坐一晚上,终是认了命也认了心。
新棠自在云水殿里听到那个声音之后,便已经明白这次的事情不是她佯装无事发生便可以水过无痕的。且不说太子这边,她一想到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想到那人就在这宫中,她就止不住的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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