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元宝
“我想让天下人只要努力了就有机会出人头地,我想让天下人只要勤劳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吃不饱,穿不暖。我不想让贵族一辈子高高在上,一辈子瞧不上人,一辈子都觉得自己吸着百姓的血,喝着百姓的肉,还要认为百姓卑贱。”
想与不想的对比,刘元道:“我将开科举而取士,从北境而来的人都知道,我也曾几次用如此方法取过士。这么多年我修书阁,开书院,为的是什么你们都知道,也支持我这样做,因为那都是为了大汉的未来,为了天下能够相对的公平。贵族为何就能世禄世卿,为何我们拼尽了一生,为何我们拼尽一切的奋斗,却连一个往上的机会都没?”
“明明撑起这个天下的是百姓,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我们就要成为被人踩下脚下的人,而他们永远凌驾在我们之上,吃着我们用双手种出来的粮食,穿着我们用双手做出来的衣裳,吃着山珍海味,却连一顿饱饭都不给人留?”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过过苦日子,又有多少人看到过百姓过的苦日子。几乎刘氏在得了天下之后就忘记了自己本也只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而成了与贵族一般瞧不上百姓的人。”
“我不愿意,一直做到今天,我为我的父皇可以豁出性命去,最后换来的依然是他的后路,他不相信我可以治理好这个天下,不相信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我想证明自己,我要让他知道,这辈子,他的儿女之中,我最能帮他治好天下。”
“你可以。”琼容听着刘元的话眼睛都视了。
她一直都在等,等的就是刘元这个样子。从前的刘元想为百姓做事,却无意争权。
她明知道只有争了权,大权在所才有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却因为种种原因,顾及着刘邦,顾及着刘盈,她守着北境,想着就算只治好了一个北境也极不错了,其他的地方,随缘而已。
现在,刘元知道要大权在握,她也有足够的能力,也是现成的机会,有她从前便打下的基础,天下无人能与之抗衡。贵族,他们就算想动手,若是动刀剑倒也好,若不是,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的。
从大汉建朝至今,刘元经营了北境那么多年,书阁学宫,育才养能,多少人在刘元的手底下成长起来,而这些人里虽然有大半是贵族,却也多是卑微出身的百姓。
他们得到一个机会,他们就会比贵族更努力地往上爬,一步一步绝对不会后退。
“愿为殿下驱使。”第一个出声的人竟然是尤钧,徐庄眼中尽是诧异。
有了尤钧表态,其他的人也纷纷作揖而应下,倒是徐庄竟然没有作声。
刘元只当作没看见,朝着众人赞了一声好,“我与丞相已经商议了会在北境开科举,这会是你们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能考得比贵族的子弟更好。”
只有他们考得比贵族的人更好,证明自己绝对不比贵族的子弟差,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诺。”那也恰恰是他们希望的。
故而从公主府出去,尚无官职的人准备赶回北境,刘元既然说要开科举,想必不用多久就会开起来,他不如回到北境多准备,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只是徐庄方才不发一言,其他人都散去,就剩下琼容、武朝还有尤钧,刘元看向徐庄道:“徐廷尉想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了,尽可直言。”
徐庄道:“刘恒虽然该死,其他的人却不该。”
换而言之是对刘元杀死其他人不满,他不知道刘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从前的刘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怎么对她都能手下留情,这一次为什么却成了例外?
刘元听着徐庄的话笑了笑,“是啊,我与陛下就活该如此吗?”
徐庄答不上来,刘盈和刘元又怎么是活该受人算计的?而这个算计他们的人还是他们的父亲,大汉的先帝。
“殿下行杀戮之道,恕庄不能佐之。”徐庄虽然知道内情,也明白刘元会做出这些事都是被逼的。
可是刘元明明可以放过这些人,却还选择动手杀了人,赶尽杀绝得如此干脆,让徐庄心生惧意,他当初选择刘元时,看中的是刘元的仁厚,而现在这份仁厚不复存在,他想退。
刘元抬起头看向徐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徐庄道:“然要害陛下,要害殿下的人并不是他们。如刘恒,殿下要如何处置我皆无二话。”
“你能保证只有一个刘恒?”刘元反问之,徐庄道:“以未知之罪而杀人,天下人都可能会对殿下不利,依殿下之意是要将所有人都杀了?”
刘元道:“那么你知道我的舅父和审其食是什么下场了?”
廷尉府是徐庄的地盘,吕雉进去杀人又怎么会瞒得过徐庄,徐庄听着刘元的话抬起头看向刘元,“殿下果真要行杀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回头?”
“如果行杀道才能活下去,我会行完杀道再讲仁道。”连活着都成了奢望,还说什么仁道?
刘元摇了摇头,朝着徐庄道:“我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一个人,可是看看今天朝堂上的人,在他们看来我一直是一个讲理的人,他们吃定我不会杀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所以他们不怕我。当他们知道我杀了刘恒他们的时候,你注意过他们的表现吗?”
问着徐庄,徐庄一天都叫刘元做的事惊住了,完全没注意到旁的人,自然也不会知道刘元所指的他们的表现是什么样子。
“我也想作为一个讲理的人,我也不想随便杀人,然而你我遇到的人,哪一个讲理了,他容我们与他讲理了?”
“没有,我的父亲不曾与我讲理,满殿的贵族也不会与我讲理。”
“我想守自己的底线,我想让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越过这个底线,我以为我可以的,你也一样以为我可以。但是昨天,我不想讲理了。”
“如果一个讲理的人注定被一群不讲理的人欺负着,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宁愿成为一个不讲理的人。如果不讲理才能做到安定天下,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让我也能有一丝的安定,我宁愿成为一个不讲理的人。”
一声声地说来,都是刘元的心里话,徐庄如何也想不到刘元会是这样的反应,目光看向刘元,带着几分诧异地询问道:“殿下为何如此想。”
“不是我想,而是你看,你跟了我许多年,你知道我是如何走到今天,而我的身体是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你也清楚。我讲理要而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
徐庄抿住了唇,刘元伸出自己的一双手,“你可知道,我现在连一把剑都拿不起来。”
刘元从来没在任何人的面前提过自己的苦,自己的痛。
“你知道我连一把剑都拿不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苦练多年的武功,我想着自己守着北境,我将匈奴赶得离得大汉远远的,我想让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威胁大汉,若能做到,此生无憾。”
“我从不想与朝中的这些人争权,我只想能够一辈子永远的守着百姓,一生守着大汉,在我力所能及的时候让更多的大汉百姓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刘元此生无悔。”
“结果如何?我们在北境几次遇险是因为我们的兵马不够强壮,还是我无能?”
“一心死了,她是因为什么而死,那一日救我的女人?她们又是因为什么而死?不是我们护城不力让匈奴人进来了,而是有内贼,那样的内贼还是出自刘家。”
“也是刘家,我的父亲因为对我母亲的猜疑,他怕自己的天下将来会变成姓吕的人所有,因而让我成了一个废人。”
“我死里逃生地活了下来,你以为我忍着日日无力的身体,五脏六腑的痛而活着,就为他给他的儿子准备后路,就为了让他等着我死了,盈儿死了,让另一个人来接手这个江山?”
“你自己扪心自问,我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比得过我父亲?哪一桩有我的父亲那么狠?在我辛苦地守着大汉的时候,他却生怕我守不住大汉,生怕我和陛下早死,或许也盼着我们早死,我们死了,应该一切就会回到他认为的正轨。”
“他不仁就不许我不义吗?他死了我不想恨他,他死了却还想让我们不得安宁,我为何要容他。刘家的人死绝了好,有这样的父亲教出来的孩子,不死的活着也必然是祸害。看我不就成了祸害。”
刘元说着祸害二字时,眼中的悲意藏都藏不住,徐庄知道自己的指责对刘元不公平,可是他仅仅是因为看到刘元变成了一个嗜杀的人,全然违背了当初一开始见到的叫他信服的刘元。
“你若是想走,想离得我远远的就走吧。我当初说过的话依然作数,我不会强任何人所难,你想留或是想走,都随你。”该说的刘元已经说完,她从不会强人所难,当年不曾,现在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