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水凉,饭油直接凝固在盘子上,有些难刷。江珮心道, 果然还是要温水才行, 索性只能用刷碗布多洗几遍, 心中庆幸带了肥皂过来。
“噗通”, 一枚小石子落在水洼里。江珮吓了一跳, 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到地上,她四下看着。
“水不凉吗?”巨石上面传来声音。
江珮抬头,见是那个叫萧正的年轻人, “也不多,很快就洗完了。”
萧正从石头一侧走下来,坐在江珮对面,“你多大了?”
手下一顿,江珮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二十。”
“这石场是你家的?”萧正又问,“董志兆是你什么?”
“我是董志兆的妻子。”江珮道。
美人如玉,娇柔甜美,好似天边皎月,带着高不可攀。萧正本有些晃神,却被江珮的一句话惊到,心有有些不可思议。
“二十?不到规定的结婚年纪。”萧正道,“你没上学?”
“上过,落榜了。家里父母就给做了亲事。”江珮道,手里加快了刷碗的速度。
“农村的制度还是有漏洞。”萧正有些可惜,“还有,现在都八十年代了,年轻人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家里人无权干涉。”
萧正的这些大道理,应该是原主支持的。可是江珮是传统的大家闺秀,既然她把自己给了董志兆,就代表会从一而终,一辈子跟着他的。更不用说董志兆对她有多好,她是心甘情愿跟着。
话说回来,这个年轻人没跟着他的老师上山?
“我觉得你应该继续考试,然后上大学。”萧正道,“你知道进了大学,你的视野会变宽,你会知道更多的知识,以后说不定还会出国。”
“出国?”江珮想起了以前,她在街上看见的异域人,卷卷的头发,还有浑身黑色的昆仑奴。
“对,走出去,留在这小山村只会蹉跎了你的青春。”萧正点头,“你是按家人的意愿才结婚的,可以申请离婚。”
“她不会离婚!”
江珮手里的盘子差点儿再次掉到地上,回头她看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在小路上的董志兆。山体的阴影,无法看出他脸上的表情。
萧正顿时有些尴尬,可是自己觉得是在拯救一个被困在这里的无助姑娘,他确信自己没有错。
“董志兆同志,现在不是以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应该放她走,让她去上学。”萧正站了起来。
董志兆一笑,几步走到江珮身边,蹲下身去,双手握着那双被水凉透的小手,放在嘴边呵气。转而看向萧正,“我会供她去上学,但是放开,不行!”
不行二字,董志兆加重了语气。下一瞬,他缓了语气,“萧同志,你的老师已经在车那里等着了。”
萧正有些不甘,心中替着可怜柔弱的姑娘惋惜,留在这穷困的小山村,跟着一个村夫,白费了一副花容月貌。可是老师已经在等着,他不能继续留在这儿,只能离开。
萧正走远,身影消失在小路上,水洼这边又静了下来。可是江珮莫名感到了不平静,她看着董志兆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人家是要走了吗?”江珮问,她的手被董志兆攥得有些疼,“你不去送一送?”
“你们在说什么?”董志兆不答反问,他刚才来这边想帮着江珮拿东西,却碰上了那一幕。天知道他心里像烧了一把火。
“就是说上大学的事。”江珮看着董志兆的眼睛,那看似平静,其实不知道下面隐藏着何种情绪。
“如果去上学,你会听他的,跟我离婚?”董志兆又问,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滚。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在乎江珮,想让她只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
以前,江珮只呆在董家,不怎么和外面的人接触,就算看见的,也大多是村里的粗爷们儿。如果放她出去上学,接触到如萧正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好家庭里的青年,她会不会……
已经无法再想象下去,董志兆知道,江珮这么漂亮,一到外面肯定会被人盯上。而她始终是单纯的,他怕她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他不能时刻在她身边,他担心她被骗,甚至……
江珮摇摇头,她不明白董志兆为什么会说出离婚这句话?之前他总是说两人永远不分开的。
伸手摸着小脑袋上顺滑的头发,董志兆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我帮你洗。”
清水顺着出口涓涓的流着,水边上还余有几株倔强的杂草,竭力的散出最后一丝绿色。
董志兆提了篓子,走在前面,江珮跟在后面。
石场的活儿,今天赶了不少,从明天开始要开始加工那种疗养院定制的石头。边上停了几辆拖拉机,正在等着拉石头。几个司机因为冷,找了一处还有日头的地儿,凑在一起抽烟。
“今天来的拖拉机不少。”江珮看过去。
董志兆嗯了声,“老两那边,这几天都出不了活儿,就到咱这边来了。也可能听说了专家来了这边,所以才过来的。”
这就像前一世的时候,皇帝去民间私访,去了某家酒楼,然后这家酒楼就出名了一样。
“能赶出来吗?”江珮问,接了疗养院的活儿,一边还要干以前的那些,石场会不会做不出来?
“等明天我把人分分,活儿细的就干疗养院的;剩下的还做以前的。”董志兆说着,一直没有回头。
江珮哦了声,心道董志兆明明中午时还好好地,现在好像有什么心事。相比于以前的热情,他这样的态度让江珮觉得有些冷淡,心里也有了些异样。
“我先把东西往家里送着,你回屋吧。”董志兆把篓子放在地上,紧接着进了屋。
江珮也跟了进去,地上还没有打扫,便拾起了笤帚。
董志兆把剩下的板凳绑到了小推车上,装满盘碗的篓子也捆的结实,推着往北山村的方向走去。
空酒瓶被江珮收拾到屋外面,放在屋檐下面。屋里的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她关了外间的后窗。
大方桌还摆在这里,江珮用抹布擦了干净。上午做剩下的食材,她收拾在一个小筐里。
外面日头西垂,拉石头的拖拉机装了货便开走了。石匠们嘻嘻哈哈的收着工具,也准备收工回家。
石场安静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片地方,白日的喧闹结束,归巢的雀儿飞的匆忙。
董志兆还没有回来,江珮独自等在石场,山林里猫头鹰已经开始叫唤,莫名为周围染上一股阴森的味道。她缩了缩脖子,回了小屋,将门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