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秦莞又羞又气,当着渔民们的面就忍不住踹他。
梁桢不闪不避,宠溺地纵着。
吴大哥端着酒碗,大笑道:“恭喜梁大将军得遇佳人!”
梁桢笑笑,扬声道:“下月成婚,请大伙喝喜酒。”
渔民们调侃般吹起哨子。秦莞垂着头,红得像只煮熟的小龙虾。
梁桢怕把人逗恼了,讨好般给她盛了碗鱼羹,叫她慢慢吃着,转头跟吴大哥说起了话。
“这鱼可好卖?”
吴大哥点头道:“近来每日安排人去上善门边,吆喝上一天也能卖个七七八八。”
梁桢略略一顿,道:“不如多走几步去相国寺,那边有专门的鱼市,来往的多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比上善门好卖,价钱也高些。”
吴大哥叹了口气:“倒是去试过,只是去相国寺需得由水路换陆路,过水门、停船、租车的费用暂且不说,那些鱼也是熬不住的。”
秦莞听着,不由说道:“若鱼死了,恐怕要贱卖吧?”
吴大哥点点头,“娘子说得没错,贵人们嘴叼,只要活鱼。那些翻了肚皮的只能卖给舍得花一两个钱打打牙祭的百姓。试了几回,算下来也没多少赚头,大伙一合计,干脆就在上善门卖了。”
秦莞抬头看向雁歌湖,湖面连着汴河支流,逆流而上只需走上两刻钟的工夫就是汴河岔口。
她突然有了个主意,“不用去汴京,只需划上三两只大些的船等在汴河入口。那里每日都会有货船经过,或是大户人家出门采买,或是过往的行商,这些鱼个大又新鲜,总有人愿意捎上一些。”
吴大哥一听,眼睛立时亮起来,“是是,眼瞅着就到中秋节了,汴京城中的贵人们好摆宴席,想来这鱼也是不愁卖的!”
有人兴奋地说:“过了中秋还有重阳,过了重阳还有下元节,紧接着就是春节,这样一算一年四季都不愁卖!”
秦莞见他们上心,也不再刻意守拙,兴致勃勃地出起了主意:“若想再做得到位些,不如走些门路,把河口处的那片地租下来,建个小码头,搭上几个歇脚的棚子,这样一来不仅鱼虾好卖,还能做些小生意,赚些外快。”
众人一听,无不露出极大的欣喜,仿佛发家致富的好日子近在眼前,只需伸伸手就能够着。
吴大哥还算清醒些,叹道:“这赶情好,只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有那等本事?且不说那处地多为良田,不好租赁,就算能租,接下来还要建码头、搭棚子、打点官府,如水的银子都要搭进去!”
秦莞笑笑,瞄向旁边端坐的郎君,“你们没有,有人有啊!”
吴大哥一讶,下意识看向梁桢。
梁桢摇摇头,眼中满是笑意,“你们若真有这想法,我便找人去汴京府衙打点一番,或买或租,尽量将那块地谈下来。之后的银钱也从我这里出,不用还,权当入股。”
不待众人答谢,他便话音一转,严肃道:“只是,你们需得想好了,有多少决心,有多少本事,有多少力气,能坚持多久,这么大的营生,若想半途而废我是不许的。”
吴大哥立即跪到地上,声音铿锵有力:“将军放心,我等都是吃过苦的,当年没死在水匪手里就是老天开眼。如今得将军相助,安居于此,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爹娘吃饱饭、让儿郎们有书读!”
其余人也纷纷跪下,殷切地望向梁桢,眼中满是决绝。
梁桢将人扶起来,点头道:“好!请诸位静候佳音。”
众人连声称谢。
头顶传来一声清亮的鹰啼,巨大的白鹰在空中盘旋,时不时落到水池边啄一两条鱼吃。
渔民们显然见惯了,并不阻止,反而笑呵呵地挑了大鱼喂给它。
秦莞惊喜道:“这不是梁小将军的鹰吗?怎么在这里!”
梁桢摸摸鼻子,道:“闲着没事,瞎飞着玩。”
白鹰激动地叫了一声,就像在反驳他的话。
秦莞没发现他的心虚,笑着说:“早知道我也把毛球带过来——就是上次从曾家要回来的那只小狮子狗——它可能吃了,胖了一大圈,晚上睡觉时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可好玩了!”
梁桢手上一顿,“晚上睡觉时?”
秦莞点点头,“毛球爱撒娇,总黏着我一起睡。”
梁桢挑眉,“一起睡?”
“嗯,它喜欢睡在枕头边,天一亮就把我舔醒。自从有了这个小黏人精,我连懒觉都不能睡了。”
梁桢咬牙,“舔醒?”
秦莞失笑:“你怎么了,一直在重复我的话。”
“没什么。”梁桢绷着脸。
我只是在嫉妒一条狗。
作者有话要说: 白鹰(小青):你才闲着没事!你才瞎飞!说谎话是会长鼻子的!
嘻~恭喜小白狗有了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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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作者菌最近身体不好,人也丧丧的,今天出去浪一下,只有一更啦!
希望明天能满血复活,恢复三更~~嗷!
第47章 8.16
梁桢带秦莞到小渔村, 原本是为了让她散散心, 没想到竟然会促成这样一件大事。
梁桢行动力很强, 派了亲卫到汴京府衙谈地价,虽说走的是正规程序, 但府衙的官员多少给些面子, 很快就把地拨了下来。
河岔码字在建设中, 至少要到入冬前才能建好。
渔民们按照秦莞教的, 先一步开着船在河口等着, 见到大船就吆喝。过往的商船或出于好奇,或不想得罪了当地人, 多少都会捎上一些。
小渔村的鱼是吴大哥从黄河沿岸找来的鱼苗,通体只有一根大刺,肉质坚实、香弹可口, 无论蒸、煮、煎、炸都美味,凡是买过的都成了回头客。
这样一来, “河岔口的大银鱼”反倒成了汴京城的新鲜物,人人争相购买——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梁桢和秦莞的宣传。
村民们感谢秦莞, 赶着中秋节前夕给定远侯府送了一整缸银鱼,全是特意挑出来的, 个个肥大鲜活,一片鱼鳞都没伤到。
起初定远侯还挺纳闷,如今各个高门争相购买的银鱼,怎么自家就凭空多出来一缸, 细细一问才知道,秦莞行了这样一桩大好事。
中秋宴上,定远侯难得露出笑模样,当着全家上下的面把秦莞夸了又夸,真说她心善,聪明,不辱秦家门风。
秦萱心里嫉妒,却不说,只一味装成贤淑的模样。
秦茉是个直肠子,想着从自己身上找找优点把秦莞盖过去,结果上下一瞅,啥都比不过。
她又羞又气,只得拿秦萱来说事:“二姐夫家也不差,送来那么一大筐螃蟹,个头大,还都是活的,管事的葛叔都夸好。”
众人笑笑,没接话。
秦茉得意地看向秦莞,“我可是见过二姐夫的,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世家清流,代代簪缨,配二姐姐这般才德兼备的嫡女正正好!”
秦萱由着她说完,才红着脸娇羞地斥道:“快闭嘴吧,休要乱叫。”
秦茉嘻嘻一笑,“换了庚帖下了聘,这声姐夫我自然叫得!”
秦莞没吭声,低头吃着饭。
秦耀把自个儿桌上的虾球端给她,秦修偏着头和秦三郎说着画册的事。长辈们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所有人就像没听到秦茉的话似的。
秦茉撇撇嘴,撑死了小声嘟囔一句“偏心”,就自顾自吃起了饭。
秦萱却是尴尬又懊恼,涨红着脸,险些把手里的帕子扯破。
萧氏拍拍她的手,无声提醒。
自从有了上次的事,秦莞和萧氏虽然表面上没再起什么冲突,私下的关系终归没有之前和谐了。
据秦莞得到的消息,最近萧氏频繁进出库房,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秦莞在一方居整理嫁妆时她也找各种理由派人来探看,体面都不顾了。
这样的萧氏和以往的作派大不相同,秦莞明面上依旧客气,暗地里却警惕起来。
***
过了中秋,时间就像生出翅膀一般,过得极快。
九月中旬,二皇子和魏欣大婚,请了秦莞去做女傧相。
按理说,送嫁的女傧相要么找已婚的、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要么找身份高贵、和新嫁娘关系好的小姐妹。魏欣找秦莞不是因为和她关系好,而是为了显摆。
她要让秦莞亲眼见识到皇家的威仪,要让她知道自己嫁得有多好,要让她嫉妒、让她怨恨,就像她自己无数次嫉妒和怨恨秦莞那样。
当然,她的计划注定要落空。
魏欣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攀比,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活在别人的评价里。
至于秦莞,永远不会因为“别人觉得自己嫁得体面”而感到幸福,她的幸福都是自己争取、自己享受到的。
比如一天一封书信,比如信里廖廖数语却饱含关切的问候,比如每次遇到困难他都会及时出现,比如他让她不知不觉养成的依赖和信任。
对于秦莞来说,这远比嫁入皇家、仪式盛大、另人羡慕来的实在。
今是秦莞和宋丹青作为女傧相送嫁,两个人特意穿了深色的衣裳,钗环妆面也尽量素净,为的就是不抢新妇的风头。
年轻的郎君娘子们看不出来,只觉得秦家大姑娘不过尔尔。深谙处事之道的贵妇们却连连点头,心里把秦莞和宋丹青夸了又夸。
倒是魏然,嫡姐出嫁,她倒是披红挂紫、金玉满头,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原本就生得比魏欣好,如今更显娇艳。姐妹两个站在一起,新嫁娘反倒生生地被比了下去。
魏欣尴尬,魏然得意,旁人只管看笑话。
按照汴京的风俗,黄昏时分夫家来接,新妇出门。
二皇子骑着枣红马,带着皇家卤薄仪仗队,驾着厌翟车,吹吹打打到了永安伯府。
众人皆被那辆华丽的车驾吸引——四匹马拉着,绛紫车盖,四角悬着大彩带,这是太子娶妃的仪驾。
二皇子能用这等行头娶亲,想必是官家授意。
一辆迎亲的车驾,仿佛让人看到了大昭国朝堂上的血雨腥风。这一晚,不知道多少人睡不着觉。
秦莞暗暗地叹了口气。
宋丹青握住她的手,拿眼神提醒她,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千万别落下话柄。
秦莞懂了她的意思,立即绽开一个得体的笑。
宋丹青也笑着,拉着她的手上了车。
车队辘辘前行,耳边都是吹打之声,夹着路旁百姓的欢呼,想来是开路倌散了不少喜钱和喜饼。
秦莞捏着车帘一角,隔着窄窄的缝隙悄悄往外看,满眼都是红色,所有人都在笑着。
宋丹青说:“妹妹不必好奇,下一个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