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木柔
她忽然想起师尊以前跟她说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她问他,年少慕艾的时候,有没有曾经喜欢过什么人。
而太逸回答的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没有。”
回忆着那时,师尊仍坐镇广寒峰上,并未身陷险境时,可以与她肆意斗嘴相互吐槽的平静美好,玉襄轻轻的在自己的清越剑上敲了三下,知道伏凌那边亦会产生感应。
果然,没过多久,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女修们陡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想必是瞧见一直专心练剑,都没给自己一个眼神过的少年,忽然收剑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而猝不及防惊喜失态。
……
咦?没有吗?师父,你难道就没有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吗!
……
伏凌快步穿过那些不敢阻拦他去向的女修们,在发觉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后,她们皆是一脸失望的退避开来,瞧见他一袭雪白的衣袍在漫天纷飞的花瓣之中,如雪如玉,却也无法做到不染尘埃。
……
难道就没有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你心情舒畅,兴之所至,林中漫步,越过花丛,突然瞧见某个青春美丽的师姐师妹,站在花树下,转头对你微微一笑,然后你就觉得心脏忽然怦然一动吗?
……
玉襄站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衣,亭亭玉立。她丝发披肩,只有一条白色丝带,自耳旁挽起一缕乌发,系于脑后。
此刻有熏风拂过,她衣袂翩飞,站在落花飞红之中,眉眼弯弯的望着他。
那模样,比山巅的广阔风景更加叫人心醉;比每日澄碧如洗的苍穹更加叫人神摇;比江南春天的花红柳绿更加叫人沉醉;比西湖冬天残雪断桥的风景更加令人心折;只是瞧着她,他的心跳就快的仿佛将要猝死一般,无法平息。
她站在那里,天地间的一切风花雪月,都忽然变得毫无殊色。
她如此特殊——世间万物落在他眼中,却独她格外不同。
这是怎么了呢?
伏凌已经知晓了——因为他喜欢她。
……
而瞧见伏凌身姿飘逸出尘,若一片轻云,又矫若游龙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玉襄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看你。”她笑道“落了一身花瓣。”
她朝着他手臂伸出手去,伏凌便也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衣袖——洁白的衣料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衣袖在他的臂间弯出道道皱褶,一两片粉嫩娇媚的花瓣,缱绻的落在其间,像是少女依偎着他,恋慕不已的情意。
玉襄为他捡走了他袖间的花瓣,伏凌默然一振云袖,身上的所有落花便尽皆飞舞而起,被一阵清风带着吹离他们身周,却像是环绕着两人,跳了一场舞,才依依不舍的重落泥尘。
玉襄好奇道“你最近的术法变得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伏凌道“怎么了?”
“没怎么。”玉襄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跟他较真术法的问题,她直入主题道“我要出发啦,来跟你告个别。”
“……这么快?”
这话自伏凌口里说出来,简直有些傻气了。玉襄顿时笑了“不然呢?你当时下山的时候,也没见收拾好几日行李呀?”
他们这些修真之人,哪个不是说走就走?
“要去哪里?去几日?什么时候回来?”
“先去沧州吧。师尊让我过去瞧瞧。”玉襄一一乖巧回答道“去几日……倒不大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她沉默了片刻,望着伏凌道“我会尽量快些回来的。你……”
“我?”
“有人跟我说,你的理想是游遍九州,寻找值得拔剑之人。剑在鞘中,便狂饮美酒,兴起时纵马
啸歌,闲适时则寻一青牛,窝于其背,观流云青山聚散,任其东西。剑出时,则寒光霜耀,气冲斗牛,九州震动……”
伏凌一愣“谁跟你说的?”
自然是六师兄。
那时玉襄好奇的缠着王三询问师尊少年时的事情,他便对玉襄说了太逸少年时的理想。玉襄当时十分惊讶,只觉得岁月真是最有力量的东西了,它能把世上棱角最峥嵘嶙峋的少年,磨去那肆无忌惮的锐气,叫他学会静心敛神,每日安坐于莲池之上,终年极少出门。
“反正……我想叫你一直在广寒峰上等我,免得我回来了,你却不在。”玉襄回避了他的问题,为难道“可是,我又觉得,你若是真的想要下山看看……我这么要求你,怕你难受。”
伏凌顿了顿,“你要我等你多久?”
玉襄顿时更为难了“……不知道……”
伏凌却忽然笑了,“你不是要我等你一辈子吧?”
她若是要他等一辈子,恐怕就是她一直找不到破境之法,两人一起在此间蹉跎而死了。
想到这里,玉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道“我若是要你等我一辈子……我也只能拿我的一辈子赔给你了。”
听见这话,伏凌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他垂下眼睫,低缓道“……好啊。”
他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手,压抑道“我虽然不知你为什么一定不许我同行,但我会在广寒峰上等你回来的。可你不许叫我等太久,若是等的太久了,就算你不许,我也会去找你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你真敢叫我等你一辈子试试?”
玉襄感觉到了他语气中那危险的威胁,顿时寒毛直竖,“我尽量……我尽量啦!”
……
对于凡人来说,沧州与上阳门所在的地区,简直是天南地北,恐怕要花上一年的时间才能长途跋涉的走到,但对修真之人来说,御剑而去,也不过只是几个时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