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木柔
玉襄明明什么也没看见,却眼前阵阵发白,识海阵阵动荡,叫人头脑晕涨,恶心欲吐。
等从一阵光怪陆离的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还将太逸附近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已经百不存一了。
玉襄费劲的看出为数不多留下的几人,都是修真界有名的大能,且有不少与太逸都颇有渊
源——比如元阳宗的蘅鹿。
她曾发誓,若不能赢得太逸,绝不离宗。可在心上人的生死之战面前,她绝不背诺的骄傲便被她自己踩在了脚下。
似乎无穷无尽的灰雾扩散了开来,将那直通九天的剑柱所包围。整片鸣沙山都被笼罩其中,化为死地。
但再也没人可以看穿灰雾之中,究竟是何情形。
一天,两天,三天……
一周,两周,三周……
一月,两月,三月……
情形僵持不下,玉襄只觉得一开始的心惊肉跳,慢慢变成了软刀子磨人。
“别担心。”陆元衡低声道“师尊剑柱犹在,定然无事。魔教教主的‘歪风瘴气’被困于鸣沙山不得寸进,可见亦被压制。若是相持不下,便是争斗百年,亦有可能。”
他按住玉襄的肩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重申某种信念与真理道“师尊不会输的。”
可是玉襄却在想,为什么不会?
她被师兄护在羽翼之下,呆呆的望着鸣沙山的方向,心里仿佛着了魔一般的反问道师尊,为什么不会输?
他也只是个人而已。
他也会失败,他也会来不及,他也会出错——
神也救不了任何人,为什么,凭什么,要求师尊可以?
玉襄只知道一件事情——你必须花费千百倍的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人们只觉得天才轻而易举的可以做到一切,却很少有人可以看见他们付出的努力比旁人更多。
在别人眼里,她的师尊又强大又高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移山倒海,改天换地,好像都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才能如此骄傲,视众生为微芥,任何事物都不能叫他动容的高高在上。
但是,在她眼里,他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护短,毒舌,大多时候说话一点也不好听,全靠一张脸撑着才叫人没法生气,没有什么耐心,脾气并不算好,只是十分负责。
看起来好像十分潇洒,但对弟子的去向个个都非常留心。
他一个人坐在洞府里,好像无欲无求,但玉襄知道,他也会觉得无聊和寂寞,也会望着某一个地方发呆,又或者把面前的莲花,一片一片的把花瓣撕碎,心烦意乱的脾气暴躁,乱发脾气。
他可能会输的。
他可能会输的啊!
这样的担忧,就像师兄的自信一样,来的好像都没有什么道理。但这种关心,本来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就像玉襄穿越前,父母大晚上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她会很烦的觉得,我都这么大了,晚点回去能出什么事?
可是,若是她给父母发消息一直没有回应,她也会无端的焦灼,心想难道父母出了什么事情?
是不是出了车祸,是不是突发疾病,是不是突然晕倒入院了……
没有消息,是不是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让亲戚朋友都一起暂时瞒着她……
玉襄越想越担心,要是她等上好几百年,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师尊败了——那么她现在这样看着,岂不就像是在看着他慢慢去死?
好像看出了她的情绪不稳,陆元衡皱起了眉头道“玉襄,你不要做傻事!”
“我……”玉襄正要说话,却瞧见一道火红色的光芒,已经朝着那片瘴气一往无前的撞了过去——那是蘅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累的神志不清了……断了一天,看能不能补上吧~
第四十五章
玉襄的脑子里, 忽然之间就什么也没想了。
她的身体比她的思想更快,清越剑霎时化作一道月白光芒,追随着那道红光而去, 陆元衡在身后大急道“玉襄!!回来!!!”
然而他身系却邪法阵, 无法离开阵眼,否则法阵崩溃, 便是将其他几位弟子的安危置于不顾。便连最为偏爱玉襄的王三, 都脸色苍白, 却岿然不动,心神固守不移——但他紧紧的盯着陆元衡,眼神显露出一股噬人的迫切。
陆元衡心念急转,连忙驱动自己的法器——双翼合拢的大鹏鸟猛地探头朝着剑光啄下, 但那巨大的鸟喙却没能将玉襄及时勾住。
只见她朝着那道红光冲去, 将对身后毫无防备的蘅鹿猛地撞偏——此刻她的大弟子邵衍及时赶到,一把拽住了自己的师尊——自千星宗登上上阳门山门时,邵衍便自知自己不便继续留下, 而告辞返回了宗门。
他试图将玉襄也救下,却见那道剑光毫不停留, 径直的飞入了一片灰烟里。
无数的哭声哀嚎顿时冲入脑海,七情六欲,人世八苦, 酸甜苦辣,劈头盖脸,一顿浇淋。
修行百年, 才修成无垢出世,一夕之间,便化为乌有,重堕红尘,避无可避。
那些呼啸尖利,缭绕不散的风声,钻入耳中,留在心上,却是天真的,无知的,险恶的,欢愉的,愤怒的,仇恨的,恶毒的,怨愤的,自信的,狂妄的众生低语。
絮絮叨叨,皆在自顾自的抱怨,啼哭,哀怒,或者咆哮着自己的不甘与后悔,激愤着世间的不公与黑暗,抱怨着旁人的残忍与冷酷,自怜着自己的无辜与凄惨。
这些无形的声音像是变成了一道道有形的绞索,细细攀附上玉襄的喉咙与心脏,开始层层收缩,试图将她紧紧勒死。
她已无法控制住清越剑了,但它自顾自的带着她,仍一往无前的往前冲去——
它身上附着太逸的灵力,因为它才刚刚被他重新炼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