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渲色芳华
萧豫会意,转过身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将门关严。
符昭愿这才接下去说:“今天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兄长成全才好。”
王珣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着符昭愿,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许久之后他脸上泛起一贯温文儒雅的笑容道:“你先说来我听听。”
王珣这种如面具般的假笑极少会出现在符昭愿面前,眼底无半点笑意,寒意森森,显然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符昭愿迎上他的目光,半分也没退却,直接了当地说:“我要长乐丹。”
“不可能。”王珣断然拒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让符昭愿放弃。她脸上扬起一丝笑容,语声却无比苦涩,看着王珣说:“没有长乐丹,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地活着。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起码你活着!”王珣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坚决道:“服用长乐丹,无异于饮鸩止渴。长乐……不过是说得好听!这几日你对我和谢欢都避而不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就是等着这一刻让我心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我不可能亲手把你送上死路!”
符昭愿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她才低低的问:“我这样那又和死有什么区别。当年你陪我看过昙花,可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
王珣抿唇不语。
符昭愿刚来王府的时候,他还在为父母守丧。
自打王绍坐上家主之位,自己从长房嫡子变成要仰人鼻息生活的孤儿。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时候,整个王家对他的态度都变了样,就连王珍王琛在柳氏的**下也不再同他亲近。
唯独这个外来的表妹时常大着胆子偷偷来找他,也不怕生,甜甜的喊他长兄,厚着脸皮央他从外面给她带东西。作为回报,她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给他。自己那时只把她当做消遣的宠物罢了,高兴时就逗弄一下不高兴就冷着脸不理她。
府上对符昭愿的风言风语有很多,柳氏时常变着法刁难她。偌大的王府,她如同一个可怜虫,无父无母,无人关心,任人欺凌。不知是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王珣渐渐接纳了她。有个人陪伴,日子倒是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符昭愿的存在,成了他在王府里唯一感受得到的温暖。
有一年夏日,她种了一株昙花,日日候着花期。听人说昙花只在也里开放,符昭愿那段时间,便是梦中醒来,也会去瞧上几眼,生怕错过了花期。
直到一天深夜,夏虫啾鸣,她悄悄捧了那盆昙花来找他。两个人围坐在窗前,看着那花骨朵一层层地绽放,高洁优雅,犹如将生命中所有美好都在这一刻展现。
可到了子夜,昙花便在最绚烂的时刻迅速凋谢。
他不禁有些惋惜。
符昭愿却笑着说:“它在盛极凋零,刹那芳华,反倒让我们更加惊艳它的美好,还有什么可惋惜。”
如今她旧事重提,就是想要用花自喻。
王珣心里泛起波澜,那些回忆于他来说都弥足珍贵,可还不足以让他对这件事做出让步。他目光柔和下来,温声对符昭愿说:“你说过的话,我怎会不记得。昙花固然短暂,可往后岁岁年年照常还会绽放,而你的命却只有一条。穗穗,你再等等,真定道长这次去乌孙就是为了给你研制新药。我们并非长乐丹不可。”
“我这样,在皇宫里迟早会露出马脚。我需要时间打点好宫里的事情,之后就带着无双离开。我现在的状况,等不得萧豫醒来。我不求多给,只要给我一个月的量,这总可以罢?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提长乐丹之事。”符昭愿说罢,恳切地看着王珣。
王珣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一个月的量对身体虽有损伤,但药量少并无伤性命。符昭愿是个重承诺的人,她说最后一次,那日后必然也不会反悔。且给出的长乐丹剂量轻重,还不是由自己掌控?他大可减轻药量,鱼目混珠。
答应下来,也好彻底断了她以后问自己要长乐丹的念头。
权衡利弊,王珣点点头道:“好,你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三日之后,我自会把药给你送过去。”
符昭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轻声说了句,“谢谢。”
王珣声音冷硬道:“不会有下次。”他神色凝重地看了符昭愿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既然你已经存了离宫的心思,那还有件事要问问你的意思。那个奶娘的家人已经被人灭口了,做的很干净,尸体在城郊被人发现,我们没有查出什么。不过我派人暗中探查京中近期患过麻疹的人,倒还真的查出些眉目。你猜猜,查到了谁?”
符昭愿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道:“你既然这么问了,定然是我意想不到的人。我如何猜得到?”
王珣直言说:“是梵静师太。她入府给孩子祈福,接触过患病的孩子,那户人家还夸赞她心善。”
符昭愿的亲娘。谁又能想到有人会联合他人谋划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人还是天天把慈悲挂在嘴边的佛道中人。
符昭愿明显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浑身冰凉。她缓了口气,这才道:“她为了王绍真的疯魔了。”随即冷笑起来。
“这件事我还没和谢欢说过。你打算如何处置?”事关王秀,王珣还是要问问符昭愿的意思。
符昭愿冷着脸说:“还能如何?纸终究包不住火,谢欢查到她也是迟早的事。你先把同她接头的那几个官员给我抓了,他们能为王绍对皇嗣动手,定然不会轻易将她供出来。总要先有个交代。至于谢欢那边,你别管了,我自会和他说。”
王珣脸色并不好看,“她这样谋算你,你还要包庇她么?”
“我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却独不能改变我是她女儿。这条命我且还给她留着。”符昭愿沉声打断他。
忽然间,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声音却愈发显得冰冷彻骨,难辨喜怒,“只是她自己做的事总要付出些代价,等抓到那几个官员,你再派人去剁了王绍的一根手指,给我送到她那去。告诉她,如果她再惹我不高兴,下次送去的可能就是王绍的脑袋。”
王珣听她这样说,这才点了点头。
不否认符昭愿有私心,王秀是她母亲,来洛阳之前,他娘俩也有过相依为命的日子,念着旧情,符昭愿不可能真的不在乎王秀的死活。
不过他相信王秀看到那根断指,会比抓了她更难受。
……
从王府出来,符昭愿就没再开口说过话,萧豫能明显感受到她情绪不好。
她本就为了自己的病心力交瘁,如今又出了王秀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至亲之人都不能相信,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无比苍白。
萧豫心中酸楚不已,心疼地将盖在两人身上的狐裘斗篷拢了拢,让符昭愿靠的自己更近些,柔声说:“睡会吧,一会到了我喊你。”
符昭愿没有说话,只是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到他脖颈处,缓缓闭上了眼。
她这模样就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萧豫不禁想起来当年自己母后哄着隆阳的场景,给她唱悦耳的小调。他哄人的功夫甚是浅薄,只能循着记忆努力将那小调唱的像样些。
出乎意料地,符昭愿居然被他逗笑,好半晌才止了笑声道:“真难听。”她唇角挂着笑意,在斗篷下摸到萧豫的手,缓了一会才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萧豫原本被她笑的很尴尬,早就闭了嘴,可符昭愿和他亲近,反倒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将脸贴近符昭愿柔软的发梢,微微摩挲,轻声说:“嗯,睡罢,都会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评论就不回复啦,因为周末都要加班,谢谢小树和小S给我砸的雷,晚上码字都有些吃不消。
关于女主的病:她不合伦理出生的孩子,脑子退化的比正常人快,类似阿兹海默综合症,健忘,到最后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她这样聪明的人,这样对她来说恐怕会必死更可怕吧。
第21章
自从符昭愿搬回昭阳宫,之后三日依旧称病罢了早朝。
谢欢显得有些担忧,在内阁随口问了王珣一句。王珣却不以为意,只是拿符昭愿惫懒的由头搪塞他,岔开话题道:“恐怕你已经得到消息,我昨夜命人将宋颜那老匹夫和刘谈下了狱,这次小皇子出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谢欢收起自己别样的心思,正色道:“你有证据吗?确定是他们?”
王珣微微点头,“现在还不能和你细说,到时候皇后娘娘自然会告诉你的。”
他都这么说了,谢欢自然不好再追问。恐怕抓的这些人都是符昭愿授意的。只是符昭愿之前一直在兰林宫,她这么快就把真凶给揪出来了?
想到这,谢欢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事他不知道。
谢欢心中好奇,心中不免有些期待见到符昭愿。
而符昭愿此刻正靠在软塌的迎枕上,捏着王珣进宫后命人送来的一枚长乐丹。案几上摆着一个木匣,里面还有五枚同样的药丸。
萧豫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看着她把药丸服下。
符昭愿将杯子里的水饮尽,搁下茶盏,朝萧豫比了个手势让他靠的近些。
萧豫倾身附耳过去。
符昭愿低声吩咐他去寻明月玄,托他帮忙研制长乐丹,愈快愈好。说着,她还拿了一丸放到了萧豫手里。
原来符昭愿就没有打消长乐丹的念头。
和王珣说不会再问他讨要,不过是缓兵之计。
顾连城必定也和王珣有交情,知道服用长乐丹的厉害,不会帮忙,她才会动起明月玄的念头。这次符昭愿对兰林宫有恩,明月玄不见得不会答应。
秦无双之前肯定也是不同意符昭愿服用长乐丹。否则符昭愿不会说自己是被她的模样吓到才会想到去王珣拿药。恰恰是他提醒了符昭愿,让她起了心思。
萧豫握紧手里的那丸药,心中后悔不已。
符昭愿很快看出了她的迟疑。当初“秦无双”是被自己吓到了,才会顺着她,现在知道自己这么做,她必定是不同意,肯定是后悔了。
“就算研制出来我会注意用量,你放心,快去罢。”符昭愿笑着轻轻推了萧豫一下。
萧豫哪还会信她,可事到如今,他是不去也不行。
他走出昭阳宫,想着不如在明月玄身上下下功夫。如果明月玄真的感念符昭愿这些时日的帮忙,知道这损人的药物是给符昭愿自己服用,说服他日后以研制不出的由头推托也无不可。
……
等萧豫离开,符昭愿收好木盒,招了宝蓝进来,让她把谢欢送来的朝贺礼取过来给她看看。
宝蓝应诺,很快抱了一个宝匣过来,里面放着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一对白玉耳环,还有一支玉兰花样的白玉簪。
符昭愿拿过那支白玉簪,却不觉冰凉,拿在手里温润无比,她不由自主道:“倒是稀奇物件。”她把簪子放回去,吩咐道:“东西放着罢,你去命人备好马车,本宫一会要出宫。”
宝蓝应了一声,将宝盒搁在软榻的案几上,退了下去。
符昭愿懒洋洋地从软塌上起身,也不用旁人服侍,自己揽镜梳妆,拿了谢欢送来的首饰戴上。
萧豫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符昭愿打扮妥当,正在系披风的系带。不知道是不是长乐丹的药效发作,符昭愿的脸色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红润,双眸晶亮有神,整个人有一种不正常的娇艳。
如同昙花,刹那韶华胜极。
萧豫有些愣神,心里的担忧更甚。
符昭愿却已经迎上来,笑着问:“他答应了么?”
萧豫心不在焉地应了句,问她:“女郎这是要出门吗?”
“我要去见一见谢欢。”符昭愿说着,从衣架上取来另一件披风递给他,“他现在应该还在温室殿议政,我们就在章台街街口等着。”
萧豫知道符昭愿要见谢欢多半是为了王秀的事,接过披风,和她一同出了昭阳宫。
洛阳城的春节非常热闹,而章台街邻近宫门,住的都是京中达官显贵,持拜年飞贴来往期间的佣仆更是络绎不绝,各胡同府门前还贴了“接福”的红纸袋,真真应了那句“是月也,片子飞,空车走”的热闹景象。
符昭愿和萧豫在街口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谢欢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章台街街口,很快又从两人坐的马车前打马而过。
符昭愿撩开急急地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欢闻声勒住马匹,转过身正瞧见符昭愿在马车里探出头看着他。
“皇……您怎么会在此处?”他很惊讶会这么快见到符昭愿,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按道理,符昭愿想要见他,只要派人通传一声便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符昭愿说:“我有一事想要同谢大人相商。”
谢欢思忖片刻,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您的车夫随我来罢。”
章台街的宁慈胡同里,谢欢名下有一个小宅院,平日里都由仆人打点,年少时萧豫和桓陵会偶来此处寻他,三人饮酒闲谈,倒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畅快。
谢欢领着符昭愿和萧豫进了门,让仆从奉上茶水后,这才见了个礼,开口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要与微臣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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