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父亲从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守着她和母亲。若是父亲还在世,定然很喜欢官哥。罢了,儿子能活着回来,还有孙女,她要是再贪心,恐怕佛祖都要生气了。
过继就过继,只在不是冷氏的子孙就行。
明语看着她伤心地离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谁不想圆满,谁不想事事顺心,可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爹不肯再娶,娘也没有嫁人的心思,真是愁死个人哪。
没过两天,楚夜行收拾东西又要出门。这次还是公差,只不过差事有些特殊。明语问了好几声,他才不自在开口。
原来锦城公主要去温泉山庄小住,亲自点明要他护送,并承担护卫之责。
明语愣了一下,尔后反应过来。瞄到亲爹耳根的那一抹红,心里差点笑开了花。还是亲娘威武啊,此举分明是主动出击,希望爹能尽快被拿下。
她喜滋滋地送楚夜行出门,恨不得敲着锣鼓欢送。楚夜行看到自家女儿欢喜的模样,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明儿…”
“爹,你快去吧,别让我娘等急了。”
楚夜行被她充满歧义的话闹个大红脸,抿着唇上马。
第50章 夫妻
明语好笑地看着亲爹有些仓皇而逃的样子, 捂着嘴笑起来。抬头望天, 觉得今日的天气真好, 天高云阔宜出行, 真是一个好日子。
大好的日子,最适合下厨。
厨房里的下人看到她进来,都已是见怪不怪。他们府上这位大姑娘,不仅性子随和, 人也很孝顺, 时不时就会为老夫人下厨做饭。
洗菜切菜这样的活, 她只要吩咐下人做。
心情好, 就想吃一些味道重口的。她准备做四道菜, 一道素鲍鱼、一道地三鲜、一道酱豆腐和一道葱烧牛肉,汤是松仁玉米羹。最后一道菜是怕祖母说她不顾自己单独准备的,其实她是愿意陪祖母一起吃素的。
这几个菜, 都不费时,素鲍鱼用的香菇是从昨天晚上就泡发好的,眼下泡得正好,只要切过花刀便能用。
在收汁的时候, 楚晴柔来了。
厨房的下人们识趣地避开, 这位原大姑娘可不是什么好性的人, 和大夫人一样是个面上瞧着温柔慈善,实则心狠的主。
楚晴柔脸色有些憔悴,最近显然备受煎熬。
“大姐姐…”声音带着哭腔。
明语头也不抬,指挥着微草不停翻搅, 免得汁水糊锅。君涴涴出事以来,这个堂妹比别人都要躲得远。她不喜君涴涴,更看不上楚晴柔的行为。
见她不理人,楚晴柔看上去更可怜了。咬着唇,眼泪珠子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滚,不大一会儿抽泣起来。
“大姐姐,我好害怕,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明语这才抬头,眼神冰冷,“你怕什么?”
楚晴柔身体缩一下,下意识看向旁人,厨房里的下人都很识趣地走开一些,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
“大姐姐,你没有听说吗?他们都说那个人不是我娘…我娘温柔善良,怎么可能抢别人的才名,更不可能顶撞祖父祖母,我觉得她不是我娘…我好害怕,我想和大姐姐你呆在一起,我不想回那个院子,不想看到她…”
明语脸一沉,喝道:“二妹妹,慎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是大伯娘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和外人一起人云亦云伤大伯娘的心。大伯娘身怀有孕,正是要修养的时候,她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她,她岂不伤心死?”
“大姐姐,她真的不是…我娘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胡说,她怎么不是大伯娘了?你不能因为她最近做了一些糊涂事就不认自己的亲娘。何况本性难移,她又不是第一回 做那样的事情。如果她真的不是大伯娘,大伯能不知道吗?眼下她怀着孩子,你不仅不在她身边照顾,反而跑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赶紧回去,我就当没有听过你说的话。”
下人们的脸色都微妙起来,大夫人能嫁进国公府,本来就是抢了大姑娘亲娘的婚事。上次还想抢大小姐的才名,真是本性难改。大爷又不是个傻的,真要是发现自己的妻子不对劲,怎么还会与其同床共枕,让她怀上孩子。
楚晴柔感觉到这些隐晦的眼神,心中恨意滔天,面上还要努力装出害怕的样子,“可是…大姐姐,我就是害怕,若不然我去你那里住几天吧?”
这就是楚晴柔的目的,她隐约觉得亲娘靠不住,以前的那个承诺自然都做不了数。等出了正月,他们大房就成了国公府的旁支,她想要的东西就更难得到了。
唯有紧紧巴着这个贱种,不被国公府划出去,她才会有翻身之日。
“大姐姐,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很怕…”
“那是你亲娘,你怕什么?以后这种话休要再说,你若是觉得自己照顾不过来,可以找个人帮忙。我瞧着清姨就不错,你把人接来,一来可以帮你一起照顾大伯娘,二来可以陪你一起住,你也不会再害怕。”
想去幽篁院,想踩着她往上爬,门都没有。
不愧是君涴涴的女儿,打的主意都是一模一样。她娘成了君涴涴的踏脚石,她不会再重蹈覆辙。相反,她们走得越高,她就让她们跌得越惨。
楚晴柔绞着衣服,有点装不下去,“大姐姐,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二妹妹,你这是想倒打一耙。你说说看,我哪里狠心了?”
“你…你明明知道我害怕,就是不肯帮我…我知道你听信了外面的传言,你恨我娘…我都说了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娘做的,是那个人…”
明语盯着她,脸上的嘲弄之色不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亲娘都不认的人,不愧是君涴涴教出来的。
难道自己看上去很好糊弄吗?
“二妹妹,你有没有听过京中最兴的那出戏?”
楚晴柔脸一白,像被人戳中心思。
明语冷冷一笑,“那戏中的妹妹就是借着亲近自己的姐姐,在姐姐的未婚夫上门时都不忌讳,当着姐姐的面眉来眼去,抢走自己姐姐的亲事。当年你娘便是如此,明知我娘与大伯自小有婚约,非要挤在他们二人中间。我娘被人陷害后,她转身便嫁给了大伯。二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此举可行应当效仿,你是不是想着接近我,像你娘抢走我娘的亲事一样,抢走我将来的姻缘?”
下人们惊骇地瞪大眼,大姑娘平日里待人随和,他们还以为是一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不愧是大小姐教出来的,原来心里门清。
楚晴柔还能怎么办,只有装委屈。
“大姐姐,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并非我愿意这样想你,而是前车之鉴犹如切肤之痛,我每每想到我娘受过的苦,我就恨透那些阴险小人。坏人不会在脸上刻字,佛口蛇心之人比比皆是,我不得不防。二妹妹要真没有那样的心思,又何必生气?”
楚晴柔吓白的脸,因为生气变得十分精彩。这个野种,还真是一朝得势越发的猖狂。要不是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她何至于要看野种的脸色。
都怪娘,要不是娘多事,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她捂着脸跑出去,到了留青院,也不管君涴涴是什么情形,当下发了好一顿脾气。君涴涴心情抑郁,又被孕吐折磨,本就难受。被自己女儿这一通发作,差点没晕过去。
丈夫怨她,她还能忍。女儿怨她,她实在是心痛。柔姐儿难道不是知道吗?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
下腹一痛,她痛呼出声。
楚晴柔压根不管她,发完脾气后,怒冲冲离开。
当晚她便见了红,大夫施了好几针才堪堪保住,再三叮嘱她不能再动气,要好好静养。她一一应下,眼神充满绝望。
她想好好养胎,不想再出差错,可世事偏不如她所愿。她万万没想到,齐磊居然会闹上门来,而且挑在人最多的时候。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国公府门前哭诉,说是国公府坏了他的好事。
卢氏坐着不动,足过了半个时辰才让人把他带进来。
明语躲在帘子后面,仔细打量着他。他身量中等,人微微有些发福,面白有须眼神轻浮,一进门就东张西望。
“老夫人,你可要给我一个公道啊!”
卢氏让他坐下,示意他慢慢说。
他口才倒是不错,声情并茂。他说他妻子病逝了,原打算再续娶一房。没想到八字都合过,对方忽然反悔。他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外面有人传他和国公府大房夫人有首尾。
天地良心哪,他虽然常年混迹花街柳巷,府里的姨娘妾室也有不少,但他真的没有偷人的癖好,也没那个胆子偷国公府的人。
“老夫人,我实在是冤枉得很哪。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连贵府的大夫人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和她有首尾?”
卢氏垂着眸,安抚了他几句,命人去请楚夜舟和君涴涴。
楚夜舟来的时候,脸都黑成了锅底,看向齐磊的眼神活像被人戴了绿帽子的王八,两只眼睛都在喷火。君涴涴病蔫蔫的,气色不太好。
两人一进来,齐磊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嘴角撇了一下。就这样的半老徐娘,姿色也不见得多好,水色又差,他怎么可能冒那个险来偷。
他的表情,明语看到了,君涴涴也看到了。
君涴涴和他多年夫妻,自是知道他眼底的不屑是什么意思。前世里,他就嫌她颜色不好,性子不温柔。
一想到那些刺心窝子的话,她心口闷堵得难受。
“老大,老大家的,这位是顺义伯府的齐公子。”
楚夜舟当然知道这是齐磊,那双喷火的眼神落在自己妻子的身上,双手紧紧握成拳,仿若受到天大的污辱。
“母亲,有人来府上闹事,赶走便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原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你要是给了他脸,岂不助长他的威风。”
这是在责怪卢氏办事不当。
卢氏轻抿茶水,“原本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我来过问,事情都是你们夫妻惹下的。我若是不由分手把人撵走,世人定会说我们国公府仗势欺人。把人叫进来,你们当面对质,把误会解开,这才是皆大欢喜的法子。”
楚夜舟很想反驳,什么皆大欢喜,他怎么欢喜?
齐磊眼珠子转着,讪讪一笑,“老夫人说得是,我无辜受到牵连,真是有苦无处说。既然楚大夫人也在,不如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涴涴从进来后,一直没有看她。她怕一看到他,她就忍不住想和他打起来。这个男人,还和以前一样,耍赖闹事玩女人,没有一样是成器的。
“齐公子都说了,是外面的传言。既然是传言,那便是小人作祟,我一个深宅妇人哪里知道。”
“大夫人,你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空穴来风,肯定是有缘由的。明明是你自己说出去的,害得我亲事都毁了,你们说说这笔账要怎么算?”
时隔多年,再次面对这个男人,君涴涴觉得过去的那个她仿佛又回来了。妻子死后不到半年,这男人居然还想续娶,压根视礼法道义于无物。而且她敢肯定,齐磊这世的妻子之所以死得早,肯定是被齐家那些人还有齐磊给生生气死的。
“你…你血口喷人。母亲…你可要为儿媳做主啊。一个外男随随便便欺到咱们国公府的头上,他污蔑儿媳妇不要紧。此事一旦传来,毁的是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府里的姑娘们以后要如何做人,你可不能不管啊!”
她知道,嫡母巴不看大房的笑话,她就不信,事关那个贱种的名声,嫡母真能放着不管。如果真是那样,她就豁出去。
明语在帘子后面差点为她喝彩,到底是重活一世的人,这心理素质还真是常人难及。
卢氏不接她的话,只用淡淡的眼神扫楚夜舟一眼,“老大,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明明白白,你说此事要如何解决?”
楚夜舟此时已被头上的绿草给压得抬不起头,身为男人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面。鬼附身之说,他是不太相信的。
“齐公子敢发誓真的和我夫人没关系吗?”
君涴涴闻言,心一痛,下腹也跟着痛起来。她捂着肚子,微弯着身体,不敢置信地看着夫妻十几载的男人。
齐磊看着她,拼命摇头。
“楚大公子莫要看不起齐某,齐某虽浑了些,却是要脸的人。女人嘛,我后院里多的是,要是腻了我会去楼里找找新鲜货色,万不敢碰别人的东西。再说尊夫人年老色衰一脸腊黄,齐某再是不挑嘴,也不会打她的主意。”
君涴涴浑身冰凉,年老色衰脸色腊黄这几个字再次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她记得,那时候她也是怀着孩子,这个男人问她要银子去花楼,她不给。
当时他就是这么说的,说她人老珠黄像个虔婆,他碰她都觉得恶心。她身为他的妻子不能满足自己的丈夫,就应该拿钱让自己的丈夫去外面消遣解决。那一刻,她的心都在流血,血流干也就死。心死过后,那个孩子也没保住。
“你说什么?我年老色衰一脸腊黄。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躺在床上像一只死猪,全是白花花的肥肉,让人看了就恶心!”
她拼着力气吼出这一句,所有人都惊呆了。卢氏惊得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帘子后面的明语不由自主站起来。
楚夜舟和齐磊都僵成化石,两人又惊又怕。
齐磊的声音都在抖,“杜…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