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茶
林青梧坐下,丫鬟哆哆嗦嗦上了茶,林青梧接过茶,冲她笑了一下,那丫鬟哆嗦得更厉害了。
林父问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生意,你说停就给停了?你跟钱有仇吗?”
林青梧耐心解释道:“爹,我并没有全部停掉,只是不想和丕国商人做生意了,缩减布料生产,及时止损罢了。况且夫君他也说,当今圣上有意断了两国的商业往来,我这也是提前应对。”
林父不屑道:“你听他胡说,他懂怎么做生意吗?”
林青梧笑道:“夫君他专心做官,生意这方面的事情我懂就好了。”
“你懂什么?你要是真懂也不会做这种自断财路的事情。”
又绕回来了。
“爹,”林青梧昨个儿和大哥解释了一遍,今日又来同他亲自解释了一遍,实在不想再说第三遍了,“总之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今天不管爹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混账!”林父拍桌而起,指着林青梧道,“你非要把我给你那点陪嫁都败光了不成?”
“爹……”林青梧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父,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指着她鼻子骂她“混账”的人是她的爹爹。
爹是最疼她的。
自从姨娘过门之后,爹也担心她有了后娘会受委屈,因而对她格外宠爱,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爹也会搭个梯子给她摘。
出嫁之前,爹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出嫁之时更是十分不舍,偷偷躲在一处抹眼泪,好像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一样。
如今却是,不仅对她横眉冷目,爱答不理,甚至拍着桌子指着她骂,这是让林青梧所不能承受的。
即便是知道这中间的原因是因为赵落落,林青梧面对眼前这个满脸怒气的父亲,还是委屈地红了眼睛:“爹,你凶我?”
“我……”已经做好了和林青梧唇枪舌战一番的林父,忽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是他看错了吗?自己的女儿居然哭了。
还是那种豆大的眼珠扑簌往下落的那种。
这不对啊?
她怎么突然哭了?
她不是应该像上次一样,拍着桌子和自己对骂吗?
或者像上上次那样,给他养的兰花浇大粪。
或者像上上上次那样,去厨房抄起菜刀给自己削苹果。
今天怎么就哭了呢?
林父最怕女儿哭,小时候女儿掉一滴眼泪他都要心疼大半天,莫说是今日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了。
他登时慌了心神,忘了眼前这个女儿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忘了她骂自己时的大逆不道,只想着让她别哭了,她想要做什么他都答应。
莫说是让布庄的人去种粮食,就算是让他们挖池塘养鱼,只要她不哭了,他这个做爹的都同意。
林青梧哭完了,林父那边也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虽然林父同意了她的决定,但林青梧还是觉得委屈。
她还在耿耿于怀方才爹爹骂她这件事,走时还瞪了父亲一眼,满目的委屈与幽怨。
临到出门时,林青梧又忽然想看看自己以前住的院子,不晓得自己不在的这五年,她的院子还在不在。
于是林青梧转了身子,又回来了。
林父这会儿刚松了一口气,听说林青梧又回来了,那一口气瞬间又吸了回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又回来作甚?”
难不成方才觉得受了委屈这会儿要拆家了?
他正紧张着,又听下人来说林青梧绕道去了后院,以为她要去找林夫人和林青怡的麻烦,便赶紧过去瞧瞧。
林青梧径直去了以前自己住的院子,里面干净如初,并无其他人住过的痕迹。
这个院子以前是她亲生母亲所住的,林青梧长大之后,便搬进来住了。如今她出嫁多年,这院子还空着,倒是有些可惜了。
洛梅说:“其实这个院子二小姐以前想住的,东西都搬了进来。赵姑娘知道后,过来闹了一番,把二小姐的东西都扔了出去,二小姐后来也便作罢了。”
说起青怡,林青梧忽然想起来,先前听洛梅和杏雨说过,青怡对沈沐攸有过逾越的举动。
“二妹她嫁人了吗?”林青梧问了一句。
“嫁过。”洛梅回答。
“嫁过?”
“二小姐脾气不好,老爷担心她嫁出去以后旁人受不了她的脾气,便招了一个落榜秀才做上门女婿。不成想才成亲没多久,两人就和离了。”
“还有这回事?”林青梧惊讶道,“他们为什么和离?”
“具体是什么原因,奴婢也不清楚,想来是二姑爷受不了二小姐的脾气吧,当时也是他执意要和离的。”
“二妹那脾气,确实有些跋扈了。”二妹若是耍起性子来,连她这个做姐姐的都管不住。
主仆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刚出了院门,瞥见不远处一个男子正对一个丫鬟动手动脚。
那丫鬟捧着主子换洗的衣服走着,那男子却纠缠不已:“云儿,你就跟我好吧,只要你跟我好,我就帮你去二小姐面前说说话,你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那名唤作“云儿”的丫鬟想躲却无处可躲,吓得快要哭了。
林青梧依稀认识那个男子,他好像是路管家的儿子路敬廷。
身为女人,林青梧能够理解那个丫鬟此时的窘迫与害怕。
心中刚涌起一股怒火,身体已经先行一步,摸起脚底下一块鹅卵石就扔了过去,稳准狠地砸在路敬廷的背上。
路敬廷吃痛,回过身来张嘴刚要骂,见是林青梧,气势一下子就蔫了:“大、大小姐,您不是走了吗?”
忽然暴躁的林青梧:“我走你个古娜拉黑暗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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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堂之上,沈沐攸正接受着一位大臣的弹劾。
而这位大臣,刚好都是魏太师的人。
想来那日魏嫣然把簪子的事情同魏太师说了,魏太师这么快就安排人给他使绊子了。
而弹劾他的内容,刚好就是说他家风不够严谨,放任自己的夫人肆意妄为,带坏风气,有损官家威严。
魏太师听着,面上露出微微笑意,仿若这件事与他无关。
沈沐攸反驳道:“拙荆天性活泼好动,虽偶尔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却并未触犯法律……”只是在违法的边缘疯狂地试探罢了。
当然后面那句话被沈沐攸咽进了肚子里,他看了一眼那个正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的太子,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帮忙说句话,毕竟事情都是她犯下的。
而此时披着太子的皮囊的赵落落,此时正在一脸好奇地把玩着手里的朝笏。
这是自从穿越进太子身上之后的赵落落第一次上朝,以前她看电视的时候就注意到大臣们上朝的时候手里都端着一个东西,没想到今日有幸将这个拿在手里。她观察了一番,这东西好像是玉做的,应该挺值钱……
赵落落没说话,弹劾沈沐攸的大臣又开始发难:“令夫人虽未做违法的事情,但身为女人,理应在家打理中馈,不宜抛头露面,多生事端;身为郎中夫人,更应以身作则,给百姓做好表率。若是天下的女人都如令夫人一般,岂不是乱套了?”
沈沐攸意欲再反驳,却忽然听到有人横插一句:“若天下的女人都如沈夫人一般,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句惊煞众人。
说话之人正是当今太子晋望舒。
只有沈沐攸知道那是赵落落。
赵落落转过身来,盯着方才弹劾沈沐攸的那位大臣道:“想来大家都知道,沈大人的夫人是商户出身,名下有两个布行,算得上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布行。沈夫人经营有道,布行生意越做越大,这些年为咱们大晋国贡献了不少税收。国家繁荣富强从何而来?正是从老百姓的支持中来。倘若多一些如沈夫人这般的经商天才,咱们大晋国定然国强民富,蓄积有余!这般人才,你却主张将她关在家中,难不成你不想咱们大晋国更加富强?”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登时让那位大臣惊慌不已。
他没有想到当今太子会为沈沐攸说话,心中慌乱,本能地看了一眼魏太师,又赶紧收回目光,瑟瑟道:“太子息怒,臣不是那个意思,臣只是觉得沈夫人她常去勾栏瓦舍,秦楼楚馆,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实在不是一个官门女眷该有的行为。”
赵落落冷笑一声:“人家赚了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若是眼红你也叫你家夫人去赚钱,若是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在这里逼逼赖赖。再说去勾栏瓦舍怎么了?那些秦楼楚馆开张不就是让人进去花钱的吗?大晋国有哪条法律规定女人不能进去?你但凡找出一条来,我就把大晋国的法律给吃了,来你给我找找看……”
赵落落的目光跟要吃人似的,一边说一边往那位大臣身前走去,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沈沐攸见她这样,登时哭笑不得:方才还觉得这姑娘满嘴的国家道义说得头头是道义正言辞,没想到这会儿又暴露了本性要骂人……
最后还是陛下出口,停止了这场争端。
有太子帮沈沐攸说话,沈沐攸自然是安然无事,而那位弹劾他的大臣,被赵落落吓得一整个早朝都没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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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青川回到家中,看到林父余惊未消,便问今天林青梧来家中,可曾发生过不愉悦的事情。
林父道:“也没什么,就是你妹妹今天哭了。”
“她哭了?”林青川诧异道,那个彪悍的妹妹居然哭了?
“昂,吓死个人,临走的时候还把一个家丁暴打了一顿。”
“……”
第012章
沈沐攸被弹劾这件事,他没打算同林青梧说,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也无需说来让她徒增担心。
他回家之后,发现家中多了一个陌生的丫鬟。
林青梧同他说了缘由:“今日我回了林家一趟,碰巧撞见她被人欺负,我见她可怜,便将她要过来了。”
沈沐攸并不反对:“你做主就好,这是个好事。”
“我还有一个想法,”林青梧拉着他道,“今日爹爹将我叫过去训斥了我一番,虽然最后他也同意了我的做法,但也始终不肯认同。我今日想了一整天,觉得我这个决定是没有错的。不仅没错,我还觉得仅是把之前种棉花和桑树的地该种粮食还不够,我想再购些田地或者垦些荒地用来种粮……”
“哦?你要改行?”沈沐攸问她。
“嗯,”林青梧点了点头,“我今日去城中转了转,发现好多铺子都是卖布、瓷器一类的生活用品,也问过一些掌柜,他们大多是卖给丕国的,因为丕国对这一类需求很大。大家都忙着去做这些生意了,种粮的人反而少了。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们或许要从别处采购粮食了。所以我想或许这是个做生意的好机会……”
沈沐攸认认真真地听她说完,很是赞同:“可以试试,我支持你。”他还从自己做官的角度帮着分析了一番,“其实眼下种粮食的人越来越少,的确不是一个好现象。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晋国粮食储备越来越少,假使有一天别国攻打晋国,晋国粮食供应不上,于晋国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
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再去买些荒地开垦之后种上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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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落落的日子最近不太好过。
自从那日她在朝堂之上怼了那个弹劾沈沐攸的大臣之后,下朝之后先是被皇帝叫过去训斥了一顿,责怪她作为太子不该失了仪态,而后又被皇后叫过去,遣退了宫人,质问她:“今日你在朝堂之上为何跟宋大学士过不去?他弹劾沈郎中,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护着沈郎中?”
宋大学士便是弹劾沈沐攸的那个大臣。
赵落落不知这事为何还能惊动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