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南而生
听邵瑜这般说,那“钱大”心底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邵瑜朝着他笑了笑,开口说道:“自来相由心生,你一脸凶恶之相,想来平日里是个坏事做尽之人,眉间又带着凶煞之气,应是近日手上沾了人命,而你到底杀了什么人呢?”
邵瑜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两眼那担架上抬着的女人尸体,说道:“这女人虽然是穷困苦厄的面相,但活到六十岁却不成问题,如今因你之故,死于非命,你还能昧着良心利用她的尸体闹事,你许是杀的人太多了,心下便真的不将人命当一回事了,才能干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邵瑜说话间,伸手翻过那女人的头颅来,拨开她后脑上的头发,众人只见那女人头顶上有一个两指大的血洞,这显然便是女人的死因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瘦猴,押了这小子去见官。”邵瑜说道。
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喊道:“这人不是东流镇那个地痞无赖吗?没想到他身上还沾着人命呢!”
那无赖听了这话,立马挣脱开药奴的掣肘,立马如泥鳅一般,想要往人群里钻去,药奴一时不查,竟然真的被他挣脱开来,只是这些无赖们没跑出两步路,便被两个手里提着刀的侍从给拦住了。
“送他们见官。”楚蒙沉着一张脸吩咐道。
“厉害啊,道长厉害啊。”人群称赞道,立马有人第一个跑到了邵瑜的摊位前,再次排起队来。
“诶,刚才那个小胡子,好像是保安堂的伙计啊。”突然有人说道。
保安堂是这条街上的一家医馆,医馆开得挺大,据说背后还有楚家人撑腰,因而那人只是开口说了这一句,便像是意识到什么,立马闭了嘴。
刚才那小胡子可是亲口给那无赖们作保,证明他门是西山村的人,如今众人心下立马想着,说不得这些地痞无赖,就是受了保安堂的指使,这才跑到这边来闹事的,道长义诊耽误了保安堂的生意,这才看不过去了行这种阴招。
众人心里想得不少,但因为事关楚家,他们也不敢公开谈论。
楚蒙立马黑了脸,保安堂确实是楚家的产业,不过如今由二房在打理,这般不择手段的行事,显然与他楚家家训相违背,楚蒙立马又派人去查看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淮英含笑看了楚蒙一眼,接着往前走了过去,让自己的下人去排队,等轮到他时,邵瑜看了他一眼便道:“公子身子康健,不像有病的样子,且年纪尚轻,如今还未有婚配,也无需担忧儿女子嗣之事。”
方淮英笑了笑,说道:“道长见谅,在下不看病,是想来见识一番相面之术的厉害。”
这话,倒正好应和了邵瑜先前所说的,显然有揶揄打趣的意思,邵瑜也不生气,反而从善如流的说道:“公子出身豪奢之家,家中高堂俱在,上头有十个姐姐,但却是独子,因而前半生受尽宠爱,事事顺心,只是后半生如何,还得看公子如何决断。”
方淮英闻言,原本吊耳当啷的神色立马收敛起来,看着邵瑜的目光也变了,郑重拜了一拜,问道:“还请道长明言,这决断该如何做,才能维持在下后半生的富贵日子。”
他倒没有怀疑是邵瑜和楚蒙联手做局,邵瑜一口道出他有十个姐姐,这话确实不假,但外人所知的,是他方家九朵金花,盖因他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他那姐姐出生不到一炷香便没了,方家人为了避免外人说他生而克姐,因而将此事瞒得死死的,就连家里的仆人都因为此事换了几轮,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方家虽然也是江南大族,但远没有如今这样的规模,且天下还没乱呢,显然楚家不能提前查探到此事,就为了今日的这一顿忽悠。
邵瑜笑了笑,说道:“居士只管多看,多听,多思,世事无绝对,面相这东西,也只能显示一时的情况,日后如何,还是要多靠自己决断才行。”
这般说话,倒像是什么都没说一般,方淮英皱眉,又道:“道长当真没有良策可言吗?”
邵瑜又道:“心存善意,多行善举,自然前路明朗。”
方淮英笑了笑,这才起身离开。
“这道人,倒有一点意思。”方淮英朝着楚蒙说道。
楚蒙听了个全程,闻言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们方家不是只有九位千金吗?”
“非也。家中有个姊姊早逝,只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他不过看了我的面相便能得知此事,可见极为神异,且他说的积德行善,也不是坏事。”方淮英说道。
楚蒙见他这般,心下也觉得有些神奇,只是他知道这道人和楚荀有关,想来打听对方的住处也不难,回头他再登门拜访便是。
邵瑜见二人离去,也丝毫不急,他知道自己这样天天诊脉、劝人向善,对于改变整个乱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勿以善小而不为,能做一点是一点。
待到夕阳西下,邵瑜便回了楚家,只是刚一进院子,就见到王桦和冯念两人,此时全都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
“道长,你快进屋子里瞧瞧。”冯念催促道。
邵瑜点了点头,一头雾水的走进屋里,只见房间里摆着不少贵重礼物,还有一张帖子。
“楚家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听闻道长是二公子的救命恩人,特意送了这么多礼物过来答谢道长,今夜又在清宁楼设宴,宴请道长呢,这回托了道长的福,大公子也请了我们二人过去作陪。”冯念解释道,满脸都是喜色。
邵瑜点点头,随意的打开其中一个木匣,霎时便被晃花了眼,只见那里面摆着整整一盒金子,粗略估算,约莫有上百两金。
冯念和王桦看了,更是满脸羡慕。
邵瑜却不当一回事,直接招呼了瘦猴过来,说道:“明日你也无需随着我出去义诊,你拿了这金子,去城里租一间仓库,将这些金子全都换成黍米。”
冯念和王桦满脸都写着不解,这么多金子,邵瑜却眼睛都不眨的一般全都换成了粗粮,这是要做什么?邵瑜这一行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七个人,七个人要吃完一百两金子的黍米,怕不是要吃一辈子?
冯念是这样怀疑的,也这样问了出来。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近日恐有灾民入城,到时候舍了这些米粮出去布施,也免得到时升起民怨。”
冯念一怔,良久之后方才说道:“道长可真是高风亮节、心怀苍生之人啊。”
王桦有心开口嘲讽邵瑜伪善,但摸了摸昨日出门额头上被石头砸出来的伤疤,有些怕了邵瑜那张嘴,生怕一开口又来一句血光之灾,到时候自己又要被砸的头破血流,他偷偷打量着邵瑜的那五个道童,甚至隐隐怀疑,是不是邵瑜派人砸的自己,好验证他的“铁口直断”。
邵瑜也不管这哥俩怎么想,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这才一同去清宁楼赴宴。
“道长,我们又见面了。”方淮英笑着说道。
王桦和冯念不知方淮英是谁,但见这人一身富贵,又被楚蒙封为上宾的模样,显然不是常人,因而心下生了几分怯意。
“先前见居士与大公子在一处,还道许也是出嫁的客人,未曾想这么快又能再见面。”邵瑜笑着说道。
“道长精通医卜之术,想来也能猜到我此行所谓何事,不如道长说说,我此行能否得到想要的结果?”先前在街上不便多言,如今方淮英倒是有心细问了。
一旁的楚蒙,却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一般,问了王桦和冯念几句,王桦天天抱怨世无伯乐,但偏偏等到伯乐问话的时候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这时才认出来那天送邵瑜过来一脸疲惫的人是楚家二公子,想到那天自己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更显得失礼,不免有些战战兢兢。
而冯念要稍好一点,勉强能说出有几分见地的话,楚蒙倒是多看了他两眼。
“公子所行为何,贫道略知一二,只是自来空口说得再好听都不用,还不如切身去看对方如何处事,如此方知值与不值。”邵瑜说道。
方家也是大族,是江南巨富之家,不比其他家族,因着乱世起了争天下的心思,方家因着只有方淮英这一根独苗的缘故,不想要遇风云化龙,反而想要寻良木而栖,楚家便是方家考量的家族之一。
“道长,可在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方淮英说道,虽是乱世,但善阳城还算安稳,在楚家的治理之下,一直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