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不管校园暴力的事是不是真的,云飞镜总归都吃了那么多苦。
云笛抱着头蹲在地上,过好一会儿才缓过这阵心痛。他背过身草草擦了一把脸,没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神情。
他说:“那个宋娇娇,我现在就去把她……”
“不。”云笙阻止了他,他说,“先不碰她,里面还有点不清楚的事。表妹,你先把周海楼叫过来,我要审他。”
关于云飞镜在学校里的那些事,王启航没有断言,但是从一切蛛丝马迹里都透露出来的“校园暴力”……
盛华毕竟是周靖的地方,周靖找什么东西查起来方便,云笙却不能说查就查。
不过他虽然不方便查,却不是没人可问。
周海楼的表现,刚刚在客厅里就让他感觉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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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现在,周海楼被云笛一个耳光抽得愣在当场。
云笙看着眼前这一幕,连眼都不眨,还厉声喝令周海楼站直。
“……”
周海楼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他怔怔捂着脸双眼放空一阵,竟然真的按照云笙的命令缓缓站直了。
当然,眼神还是委屈,神色还是愤怒。
他低声反问云笙:“大舅,我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么作践我?”
云笙不动声色地把话还了回去:“怎么,这就是作践了,那比起云飞镜的事怎么样?”
周海楼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里,云笙就把云飞镜的事都给查到了,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她……我……”周海楼眼神游移了两下,“我真的没想到,娇娇当时不是故意的。”
宋娇娇?不是故意的?
云笙的和云笛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无声地沉了沉。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对自己外甥这个性格也有一点数——这小子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心气简直高过天上去。要是能让他挨了一巴掌都不跳起来,云飞镜那里的事恐怕不小。
云笙有意勾着他往下说,听到周海楼的辩解,只是冷笑了一声。
“云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千金,因为她受了多少罪?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吗?”
云笙做事从来果断刚毅,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甚至比周靖还不好惹。
周靖毕竟是周海楼的父亲,他前半生忙于事业,对周海楼失于照顾,因此每次见到周海楼时都自觉对儿子有愧。
所以周海楼敢和周靖叫板,敢跟周靖砸枕头,敢当面对他破口大骂。
但要是把这个人换成云笙……周海楼只有大舅让他站直,他就乖乖立正的份儿。
虽然承认会很丢人,但周海楼一直都怕云笙。
现在一听云笙提到宋娇娇,周海楼心里立刻就是一个哆嗦,他知道云笙一向对宋娇娇不是很喜欢。
周海楼慌忙抬头,甚至不能多等一秒地解释道:“也不全是她的错……主要是,那块表我也很喜欢,所以看到丢了,就着急找,误会是云飞镜拿的……我们只是找表……她后来、后来那些事,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
云笙知道那块表。
他再怎么看不上宋娇娇,那都是他亲外甥带过来的女孩子,他还是分了两眼去看的。
宋娇娇常年带着那块表,那是周海楼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s国特意定做,独此一份。蓝宝石表面,纯金表针,表盘里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马。
所以一听到“表”,他就更明白这究竟是谁搞出来的事。
尽管周海楼支支吾吾,为了自保隐藏了很多重要细节,但云笙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是云飞镜被冤枉了。
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再被污蔑成小偷,又是学校那种半密闭的小社会。是个人都能知道她过得多难。
“后来那些事?”云笙厉声逼问道,“摸摸你的良心,你妹妹后来遇到什么事,敢跟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吗?”
周海楼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所谓的“他妹妹”,代指的是云飞镜。
“她……脑震荡,后来又手腕脱臼了。”周海楼想来想去,也只能记起这两件在学校中流传比较广的大事。
不过提到这两件事,就又让他挺直了一点腰杆。
“她进校医院的时候,我和娇娇都去看过她的。”周海楼急促地,仿佛邀功般澄清道,“是娇娇提议过去看她的!”
“……”
脑震荡?脱臼?
云笙气急反笑——他预料到云飞镜过去肯定过得不好,但是那些设想化为具现化的伤势,他所有的不祥预感都被证实时,还是一口气堵得心口上不来气。
然后周海楼这个小蠢货似乎就像是嫌他还不够心疼一样,画蛇添足地在那里笨拙地替他自己和宋娇娇开脱。
他一个做舅舅的人,听到自己外甥女过去伤得那么严重,呼吸都觉得艰难。
在云笙视线所及之处,云笛的背影更是在微微颤抖。
而周海楼,他和云飞镜一母同胞,说起云飞镜的伤来,竟然露出这样不痛不痒的神色?
他觉得他对云飞镜应尽的义务,就是去医院看了一眼?
这是亲生兄妹吗?隔壁家邻居崴了脚,恐怕都不只这点关照吧。
不过话说到这儿,云笙算是知道,周海楼先前听到“云飞镜”这个名字时露出的别扭神色是因为什么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宋娇娇和周海楼连连推辞和“云飞镜”不熟了。
他这个好外甥,是心偏得太狠,自己想想都觉得心虚啊。
云笙冷笑了一声。
他终于从那张紫檀木的办公桌后站起来,微微偏头,递给了云笛一个眼风。
周海楼舔了舔嘴唇,他感觉气氛紧张起来,不由得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往后缩了这一下时,云笙眼里的失望更重,他直截了当地说:“二弟,你给我拧住他。”
云笛早年出于兴趣使然,是在地方军队待过的。后来转业回家,继承家业做起了生意。
所以他不但脾气直率,而且体力也相当好。
刚刚云笛在一边听着周海楼那张嘴乱说胡话,早就生了一肚子气。
因此云笙才一声令下,云笛二话不说就把周海楼的胳膊反拧在身后锁死了。
他动作利落,是标准的关节技。不至于让周海楼脱臼骨折,但绝对能让周海楼被放开后,三天三夜两条胳膊都疼得不好过。
云笙缓缓地踱到周海楼面前,他脚步声很沉重,几乎每一步都走在周海楼心惊胆战的心肝上。
他终于在周海楼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反绞双臂,疼得龇牙咧嘴的这个外甥。
周海楼反复挣动了两下,云笛的手却像铁钳一般,只扯得他韧带疼:“嘶,胳膊断了断了,二舅你轻点。舅舅们别闹了好不好……大舅你们行了吧,我事都跟你们说了……”
“啪!”
这下子周海楼脸颊猛地朝左偏去,他右脸缓缓肿起,上面渐渐浮起清晰的红色指印。
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上烧着,周海楼震惊地抬头看向云笙,一时间好像失去了所有语言。
“你在家里,也这么对周靖说话?”云笙冷冷地问他。
“……不,不是。”周海楼勉勉强强地回答道。
“不要高声喧哗,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云笙沉着脸对他宣告,“周靖知道自己不是个做爹的材料。他管教不了你,我还能管得了你——你要是觉得自己姓周不姓云,不服管,那现在就滚出去。”
周海楼虽然做事不过脑子,但他的智力还没有低到抗议云笙无权管教自己的地步。
“我、我服管。”周海楼低低地,忍气吞声地说道。
云笙假装没看出来周海楼的阳奉阴违,他冷冰冰地逼问道:“宋娇娇是你什么人?”
周海楼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说:“她从小陪我一起长大,就和我亲妹妹一样……”
这会儿要是站在周海楼面前的人是周靖,想必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暴跳如雷。
他会一边大骂他不肖子,一边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告诉他,他只有云飞镜一个妹妹。
——然而但凡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哪怕是对两三岁的儿童呢,在他面前同时表现出暴躁和恳求,都会让教育效果大打折扣。
在青少年面前显露出反复无常的一面,就更会让话语失效。
云笙从来不和人磨蹭这些。
周海楼话还没说完,就猛地嘶了一口气。
啪的一声在他脸上炸响,是云笙抬手又赏了他一个耳光。
“重说。”云笙黑沉沉的眸子里像是结着两块冰,“宋娇娇是你什么人?”
“她,她跟我一起长大……”
啪。
云笙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外甥:“我不听前缀和废话。我是在问你,她是你什么人?”
“……干妹妹。”
啪。
云笙的语气毫无波澜,从始到终都保持着同一个音调:“重说。”
“……”
周海楼负气地抿起了嘴,他把脸撇向一边,一个字也不说了。
就好像只要不看着眼前的大舅云笙,他就能多逃避一会儿,心里不会哆嗦得那么厉害似的。
云笙连周海楼话里多加一个状语都不允许,怎么会让他沉默应对?很快,周海楼脸上就又多了一个巴掌痕迹。
云笙训斥他:“你在家里,就用这种态度对着周靖吗?”
明明云笙自己第一个看不起周靖,然而孝道大帽子扣下来,把周海楼压也压死了。
他两眼含泪,一半是疼得,一半是委屈的:“玩伴!宋娇娇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
这回云笙没有打他。
他只是问了周海楼第二个问题:“云飞镜是你什么人?”
周海楼咬着牙,不甘不愿地说:“我妹!我妹行了吧?云飞镜她是我妹!”
“抬头!”云笙突然低喝一声,不但让周海楼下意识抬头,还吓得他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