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结果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没等到周总脸色转晴,她只等到宋娇娇一脸惊恐地过来和她倾诉——妈妈不好了,周叔叔的女儿恨上我了!
万阿姨当即眼前一黑。
她这些年除了“一定要让宋娇娇攀上周海楼”之外,再没有第二个脑子能拿出别的主意。
因此宋娇娇和周海楼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看周海楼有主意,便眼巴巴地送两个人去了云家。
——然后就在昨天,即使捂着耳朵不听不看,最大的坏消息也降临了。
随着宋娇娇和周海楼依次被赶回周家,周靖像是收到了提醒一样。
他和云家一样,拉不下脸对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威胁什么。他只是把万阿姨这个当妈的叫了过来,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她被解雇了。
当时周靖心里还存着气,因此他冷淡地“劝告”万阿姨,最好带着宋娇娇离开本省。
不然她们可能不太活得下去。
万阿姨当即脸色灰白,她哆哆嗦嗦地去找到自己的女儿,让她一定去找周海楼解决这个事。
这就是为什么宋娇娇大晚上地蹲在周海楼门口哭的原因。
可惜周海楼不太靠谱。
不过幸好还有舒哲。
既然已经得到舒哲的建议,同时也隐晦地被宋娇娇告知了“她们母女即将扫地出门”的消息,周海楼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这个人缺点很多,做事也不聪明,只有一个特性还能算是优点,那就是拿下主意后绝不拖沓。
他这个鲜明的优点,和他不愿意动脑的缺点相辅相成,发挥好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至少周靖憋了一晚上气,早晨揉着胸口看材料时,突然听说周海楼这个想法,差点没给气厥过去。
好一个舍己为人的儿子,好一个天花乱坠的创意!
他那颗凹凸不平的脑袋,是怎么推导出这样崎岖多变的思路的?
他不可思议地问周海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个句式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个非常危险的句子。一般如果放在酒桌烧烤摊上,被问的人有胆子再讲一遍,下一刻基本上就要磕开啤酒瓶开干了。
周海楼倘若还有点趋利避害的本能,就不应该无视周靖的警告。
然而他真是拼了。
仗着云笙昨天刚把他打成个猪头,周靖只要不想逼死他就不能再对他动手的份儿,也是鼓足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周海楼真的一字一顿地和周靖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不就是想分开我和娇娇吗,行啊,我让你如愿以偿。不过不用娇娇走了。我自己走。”
周海楼响亮亮地说:“你干脆把我放到外省上学去吧。”
他一边说着,心里还隐隐有一种叛逆的快意。
这种快意是他每次对上周靖时,想起对方对自己的忽视、冷淡和粗暴教育时,都会浮现的一股心气儿。
周靖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又因为站得太急,大脑缺血,最终因眩晕而重重跌回椅子。
在整个过程中周海楼一直紧抿唇角,用一副倔强至极的刺头儿表情盯着他。
“你这个逆子……你气死我……”
周靖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想想自己半生以来妻离子散,千辛万苦找到的女儿竟然还不认自己,不由感觉心灰意冷。
他昨天晚上其实都已经舍不得让周海楼出去吃苦了。
但是他有心照顾自己儿子,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对方拿话甩脸——人家不稀罕你的照顾呢,人家蹦跶着就想出去!
出去的理由还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那个宋娇娇?
“行啊,我这就成全你。”周靖怒气冲冲地说,“想去外面读书是吧,我送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周海楼一口咬定,“但你不许把娇娇赶出盛华!”
周靖怒极反笑,连说了三声“好”。
“好,好,好,我不把她赶出去学校——我倒看看,我的好儿子还能干出点什么来——你给我滚出去!”
黄杨木的笔筒重重擦着周海楼的耳朵,带着无法发泄的怒气猛砸在地板上,又因为力道太大整个弹起,骨碌碌一圈直到墙角。
周海楼说走就走,绝不勉强。
周靖现在不愿意看他,他还不愿意看周靖呢。
一看云飞镜回来,他立刻就对儿子不管不问,还要把儿子身边的人都赶走,周靖也是个当父亲的?
伴随着书房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周靖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
他周靖这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个儿子他好吃好喝,要什么给什么地供到这么大,在云家被打成猪头没见他敢放一个屁。自己疼他爱他,他气自己倒一套一套的。
明明他有个更好的女儿,头脑、行事、容貌没一样不好……
可他女儿又不肯认他!
女儿也被云家给拐跑了,当着他的面叫云家舅舅,明明有更亲的父亲却不认。
他知道云家恨他,这些年也不勉强和云家相处。但是让他人到中年,儿女离心,云笙这个大舅子就做得太过分了吧!
周靖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锤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愚夫有气,大概只能自己一个人跳脚,庸夫发怒,就可以打一打孩子老婆。至于周靖这种人生了气……那底下的人就多半要倒大霉。
管家被他叫进屋里,周靖沉着脸说:“十分钟时间,让宋娇娇和她母亲全都搬出去!”
就是她们带坏了他的儿子!
他可以答应周海楼不给宋娇娇转学校,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计较,看起来就像是他周家快倒闭了一样。
然而这两个人,他绝不会再留在周宅里!
周靖前些日子只是忙着工作,又着急把云飞镜认回来,没能抽出手处理宋娇娇的事。
他一旦发起怒来,整个周家运转起来,除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周海楼,没有任何人能违背他的意思。
管家先是按照周靖的命令,把周海楼反锁在屋子里,就开始叫保安去收拾万母。
这回,尽管周海楼听到动静,气到在房间里哐哐砸门,拼命想拦着管家和管家带来的保安,但也没有人敢违抗周靖的命令。
万母被两个保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要她三分钟内收拾好行李,不然后果自负。
就像是平时领导布置任务一样,大领导要大家八点钟在目标地点门口集合,中层主管就敢把这个时间提前半个小时。
然后小组长再往前提早五分钟,最后大家一起站在公司前面等领导,吃风吃个四十来分钟。
周靖虽然说是十分钟,但在管家嘴里就变成五分钟,最后保安们只给万母三分钟时间收拾东西。
三分钟能干什么啊,拉开个行李箱都要半分钟呢。
万母心里一急,手脚就笨。才慌忙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名牌衣物、包包、首饰、银行卡还有细软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还没能把箱子的拉链完全拉好,保安们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半拉半扯着万母,也顺便拖着她的行李箱,直接架着她下了二楼。
那个行李箱被一脚从楼梯上踹下去,顺着楼梯坎坎坷坷地往下掉,连滚带爬地冲进一楼大厅,正好撞上门厅里只顾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宋娇娇。
三分钟时间万母没来得及收拾多少东西,所以箱子不重。只是那个行李箱本身太大,带着从二楼翻滚叠加的重力加速度,当场把宋娇娇给撞了一个大马趴。
她“啊”地一声摔在地上,膝盖蹭破了一层油皮。
宋娇娇尖利地哭起来,她还想大叫周海楼的名字,然而周海楼此时被人锁在自己房间里,就算能把大门敲出架子鼓的节奏,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万母和宋娇娇两个人,一路踉踉跄跄地被保安架着,直接扔出了周宅最外面的那层大铁门。
两天内的第二次,宋娇娇又被人扔了出去。
可上一次扔她的是云家,周海楼自己都和云家关系不太密切,所以心理上的感觉还好。这一次周家把她赶出去,宋娇娇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寒冷的感觉。
她从小就在周家长大,除了周家,除了和周海楼一起出门的时候,她还从来没在外面住过。
她……她是不是要没家了?
她惶恐,身边的万母比她还要撑不住。
她想起来,当年她和自己前夫离婚前,她就是这么抱着宋娇娇被人扫地出门的。
没想到如今一把年纪了,她又被人赶出去了?
她已经这么老了,又没有学历,又没有那些大公司的工作经验,还拉扯一个孩子,这让她怎么活啊。
难道要让她出门应聘保洁阿姨那种工作吗?
周宅不像云宅,云宅图幽静,真正落户在打车也难的别墅区。而顺着周宅往外走一公里,还能有个公交车站。
万母和宋娇娇就这么一路哭哭啼啼地走到公交车站,宋娇娇被赶出来得太匆忙,脚上穿得还是拖鞋。
万母是个成年人,脸皮厚一点,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和保安周旋了一下,多拖了一点时间。宋娇娇不行,她只来得及拿起自己的首饰盒。
她平时没有把东西规规矩矩放的习惯,项链手镯一向是东扔一个,西放一个。抽屉里也有,床头柜也有。
这就导致首饰盒里本该装着东西的盒子,有一大半都是空的。
一想到自己大半首饰都没有带,又想到那些东西都是周海楼给她买的,宋娇娇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些东西。
娘俩儿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车站,漫无目的拖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恍恍惚惚地出神。
天地之大,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最后还是万母看到外面相对熟悉的一条街道,便一手拉着宋娇娇,一手扯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下了公交。
想从公交站过马路,要先走一个地下通道。
万母这些年在周家养尊处优,实在太久不拖重物了。行李箱对她而言太大太碍事,她一时没能拽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行李箱脱手摔下。
之前收拾箱子的时候太仓促,万母本来就没把箱子拉链拉紧。行李箱又来回在台阶上滑下去过两回,原本就松的拉锁直接给颠开了。
万母匆匆塞在里面的金项链、宝石镯子还有其他的手势,零零散散地摔了一地。
几件首饰掉进地下通道的排水管里,还有个玉镯子直接摔碎成三节,剩下那些亮灿灿的金银直晃人的眼睛。
正好三个男人要往万母的方向走,突然砸下来一个行李箱,他们急忙躲开,一抬头就想骂娘。
没想到这个行李箱里装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财帛动人心,他们对视一眼,各自蹲下来胡乱在地上抓了一把,人人手里攥着几个金链子金镯子,飞毛腿般地朝相反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