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少主,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江远朝拔出腰间长刀:“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迎战!”
很快邵家军便围了上来,双方旋即混战在一起。
邵明渊站在远处高地,以手势指挥邵家军布阵作战,他身旁立着一道娇小纤弱的身影。
在邵明渊的指挥下,那些将士配合默契无比,人数上又占着优势,相较之下江远朝这边的人便成了一盘散沙,很快开始节节败退。
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很快朝阳便跃出地平线,爬上山头。
大火已经熄了,露出焦黑的断壁残桓与同样焦黑的尸首。
而这些焦黑很快就被新的鲜血洗刷。
这一次的鲜血,大部分是肃王余党的。
“少主,对方人数太多,又个个身经百战,咱们的人快要支撑不住了。”激烈交战中,一人用刀挡开刺来的长枪,气喘吁吁道。
江远朝用长刀挑飞一名将士,冷冷道:“撑不住也要撑!”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战况越发惨烈。
一人捂着断掉的手臂,嘶声道:“少主,让属下护送您先撤吧!”
江远朝手上动作不停:“撤什么?继续!”
那人急了:“少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江远朝双眼通红,不为所动。
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些人已经蛰伏了二十多年,如今与冠军侯的人一比才知道多么不堪一击。
多年的隐忍早已把他们变得比寻常山野村夫强不到哪里去,不再是合格的战士,再继续蛰伏下去,难道多年后他率领一群老头子来夺回天下吗?
而他呢,一趟岭南之行让他无意中查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从流落街头的乞儿到锦鳞卫指挥使江堂的养子,再到肃王遗孤,他还要隐忍到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隔着刀光剑影,江远朝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断壁残桓。
都是姓姜,体内流着的都是一样的高贵血液,凭什么皇位就只能给睿王那个废物?
他已经争取到了最好的时机,如果依然不能成事,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逃走了又如何?
到那时,他将一辈子如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隐姓埋名。
他绝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江远朝神色越发坚定,一刀劈出砍下进攻者的脑袋。
那人的头颅高高飞起,热血溅了江远朝满身。
江远朝擦擦飞溅到脸上的血迹,露出破釜沉舟的笑容。
就让他全力以赴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随着天光越亮,厮杀声渐渐小了,开始变成邵家军对肃王余党单方面的斩杀。
“少主,求您了,您快走吧,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是啊,大人,咱们先撤吧,不能把命交代在这里啊。”江鹤跟着劝道。
江远朝掉转长刀指着江鹤鼻尖,冷冷道:“再废话,我就先杀了你们!”
江鹤跺跺脚,不说话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真是白瞎了他苦练易容之术扮乞丐了。
“江大人,事已至此,你还要负隅顽抗吗?”男子平静的声音透过兵器相撞声传来,明明听着并不高昂,却直达人耳畔。
江远朝看了一眼邵明渊,视线微转,落在乔昭面上。
“江大人,你投降吧。”
第795章 末路
江远朝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放声笑起来。
邵明渊并不催促,静静等他笑够。
现在胜负已成定局,江远朝插翅也难飞了。
从容永远属于胜利者。
还在厮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艳阳高照下,因为能把每一处的惨烈看得清清楚楚,那股寒意反而越发重了。
江远朝笑完了,开始步步后退。
邵明渊拉进乔昭的手,跟了上去。
“江大人,你再退,后面就是悬崖了。”邵明渊平静提醒道。
江远朝脚步一顿,转头望了望。
此刻他离悬崖不过数尺,再往下就是令人眩晕的万丈深渊,若是跌下去定会粉身碎骨。
江远朝转过头来,面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唇角依然带着笑意。
那笑意,仿佛是乔昭初见他时便有的。
江远朝笑着又退半步。
见他如此,乔昭一颗心莫名提了起来。
对这个人,她一直想远远避着,可是真的眼睁睁看着发生过那么多交集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还是不愿的。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江远朝的结局已经不是任何人愿与不愿能改变的。
谋逆兵败,下场不言而喻。
“呵呵。”一声轻笑响起,却没有一丝温度,凉凉直达人心里。
江远朝定定望着乔昭,问:“原来你也会关心我?”
乔昭被问得一窒。
邵明渊握紧了乔昭的手,淡淡一笑:“江大人,这个时候说这些,不觉得没意思吗?”
江远朝视线落回邵明渊面上,许久后轻叹一声:“邵明渊,我真羡慕你的好运气。”
“好运?”
江远朝唇角带着讥笑:“不是好运么?你我同有着身世的秘密,可你却是镇远侯之子,忠良之后,大儒乔拙为此主动把孙女许配给你,许多人更是为了保住你施以援手。而我呢?”
江远朝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消失了:“我却是肃王之子,世人口中的肃王余孽!得知自己身份后别说为自己正名,就连梦里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可能,我宁愿自己永远是那个被锦鳞卫指挥使江堂收养的乞儿,而不是那些人口中称的什么‘少主’。”
“我记得你是孤儿身份,为何摇身一变成了肃王之子?”邵明渊沉默了片刻,问道。
江远朝笑了起来:“孤儿?孤儿也是爹生娘养出来的,总不会是从石头缝里变出来的吧?”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从乔昭面上掠过,平静道:“既然你好奇,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就给你解开这个疑惑好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猎户之子,爹娘死后沦落到街头成了乞儿,后来便遇到了出差办事的义父,把我带回了京城……”
“直到那趟岭南之行,本来是受义父所托调查肃王余孽又开始冒头的事,却没想到让我无意中查出自己的身份来。”
说到这里,江远朝嗤笑两声:“这么说也不对,与其说是我查了出来,不如说那些人主动找上了我。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猎户的儿子,而是肃王外室所生之子。因为出生后没有上玉牒,肃王在准备起兵之前便派人把我悄悄送了出去,算是以防万一,为自己留一滴血脉。”
江远朝原本平静的眼神渐渐变得哀伤,自嘲笑道:“可惜肃王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他留下的这个儿子二十多岁尚未娶妻生子,他的血脉是延续不下去了。”
“江大人——”
江远朝打断邵明渊的话:“侯爷莫非同情我?这就不必了,成王败寇,本就无话可说。你可知道我若胜了会如何?”
邵明渊没有回答。
江远朝冷笑道:“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夺回我心爱的女人!”
邵明渊眼中寒光一闪。
面对着将死之人,他到底有着足够的宽容,没有反唇相讥。
悬崖边刮着风,从三人间流过,一边站了两人,另一边形单影只站了一人。
“好了,现在你的好奇心满足了,那么,可否让我问一个问题。”
“你说。”
江远朝笑笑:“这个问题不是问你的,而是问她。”
邵明渊看了乔昭一眼,与江远朝对视:“那你不需要问我,问内子便是。”
“内子”二字仿佛刺痛了江远朝的心,让他眼底闪过痛苦。
他立在悬崖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直视着乔昭的眼睛问道:“你可曾……对我有一丝心悦?”
乔昭沉默着,崖边的风吹起她的裙摆,不再是以往一成不变的素色,而是一道明丽的风景。
“很久很久以前呢?当你还没有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江远朝的眼睛里带着期盼的光,然而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会得到肯定的答案,那光比萤火还微弱。
尽管弱,却依然亮着,一心要等到对方的回答。
邵明渊莫名觉得江远朝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就好像他与他一样,知道了什么秘密。
这个念头让他心情有些复杂,不自觉握紧了乔昭的手。
乔昭垂下眼眸:“没有……”
她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虽然觉得在这般情形下如此说有些残忍,可到底不愿欺骗他,认真道:“很久很久之前也没有。”
江远朝又后退半步。
乔昭嘴唇微动,想喊一声小心,到底没有喊出声。
“为什么呢?”江远朝喃喃说出这几个字,凝视着乔昭的眼。
乔昭不由看了邵明渊一眼,才道:“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长大了要嫁给一个叫邵明渊的男人。或许一开始是好奇,留意到了他那么多事,慢慢地就忘了打开心扉,让别的男人进来了。”
邵明渊神色微动,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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