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皇子皇女陆续夭折,身体又出了问题,泰祥帝心情抑郁,这一年的元宵节就没了赏灯的兴致。
杨太后却道:“如今皇上膝下无子,朝里朝外定然诸多猜测,为了稳固人心,皇上也不该如此颓废,连元宵赏灯都不去了。”
泰祥帝还在犹豫,杨太后语重心长道:“皇上,这是你登基的第三个年头,元宵赏灯是难得与民同乐的好机会,你若不出现,对民心也是一种打击。”
泰祥帝只得应下来:“虽是与民同乐,毕竟天寒地冻,就不带着大公主去了。”
杨太后笑笑:“大公主还小,就由她母妃陪着留在宫里吧。”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那日,百姓们知道天子会登上宣德楼赏灯,早早争相恐后向御街涌去。
到了吉时,在一片欢呼声中泰祥帝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登上了宣德楼。
彼时华灯初上,龙灯、伞灯、莲花灯,数不清的花灯造型各异,富丽清雅,万灯争辉。
乐声中,歌舞、杂技、丸剑、角抵等百戏卖力表演着,一个个节目精彩绝伦,引得人们争相观看。
“皇上,灯楼要亮了,请您移步楼前。”
泰祥帝站了起来,对杨太后道:“皇祖母,孙儿扶您。”
众人面前,泰祥帝的孝顺让杨太后觉得甚有光彩,含笑点了点头。
泰祥帝扶着杨太后,皇后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有封号的嫔妃,由内侍们簇拥着走出雅室,站到宣德楼的白玉栏杆前。
百姓们发现了宣德楼上的天子,立刻口呼“万岁”跪倒一片。
把宣德楼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们紧张起来,不由握紧腰间刀鞘。
灯光如昼,泰祥帝登高远望,黑压压的人群全都跪倒于脚下,那一刻顿时生出万丈豪情来。
这些都是他的臣民,当一国之君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享受了片刻成千上万人的跪拜,泰祥帝举起双手往上托了托,百姓们陆续站了起来。
很快乐声大作,当那喜气洋洋的乐声到了最高昂时,离宣德楼不远处的灯楼猛然亮了起来。
灯楼高百余尺,自下往上一点点亮起,就好像天上的繁星一颗颗坠落人间,令观灯的人们不由屏住呼吸。
转瞬间,整座灯楼便全都亮堂起来,璀璨生辉,金碧辉煌。
地动山摇的欢呼声伴随着口呼“万岁”的声音如浪潮般传来。
泰祥帝倚着白玉栏杆,不由放大了笑容。
皇祖母说得对,在这种时候,享受着无数人的敬仰与膜拜,再大的烦恼都会暂且抛在脑后了。
“快看天上!”
随着无数人的呼喊,泰祥帝不由跟着抬头。
绚丽烟花在天空中争相绽放,犹如把春景带到了夜空。
彼时天空是亮的,地上也是亮的,天上烟花与地上花灯在这一刻光芒交错,还有那屋檐上的积雪与树枝梢头的冰凌熠熠生辉,竟仿佛把一切黑暗都驱散了。
人们痴痴欣赏着眼前盛景,只觉心神俱醉,连宣德楼上的贵人们亦不例外。
而就在此刻,隐没在暗中的人弯弓拉弦,一支透明的箭穿过灯光与烟火往宣德楼飞去,在这般热闹下竟无人察觉。
那箭准确无误击中杨太后的后脑勺,瞬间化作无数冰晶碎末,消失无踪。
杨太后的惨呼被人们的欢呼声淹没,楼下百姓甚至连那些护驾的侍卫们都丝毫没有察觉。
只有近在咫尺的泰祥帝眼睁睁看着杨太后就在面前倒下去,一张脸瞬间苍白如雪。
“救,救命——”泰祥帝张嘴喊着,巨大的恐惧好像无形的大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只发出含糊的嘶叫声。
“太皇太后,您怎么了?”皇后反应过来,惊慌去扶杨太后。
几名嫔妃发出尖叫声。
“皇上,快进里边!”魏无邪把呆若木鸡的泰祥帝拉了进去。
泰祥帝嘴唇哆嗦着茫然环顾,仿佛要找到那个能令他安心的身影,可在漫天烟花熄灭后那骤然暗下来的瞬间,他只看到一双雪亮如星辰的眼睛。
那双眼睛漂亮如宝石,却冷冷没有一丝温度。
泰祥帝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泰祥帝再次醒来,已经身在熟悉的皇宫中了。
“皇上,您醒了!”惊喜的喊声传来。
泰祥帝猛然坐了起来,看看熟悉的环境,喃喃道:“难道又是噩梦?”
迎上魏无邪惊喜的脸,泰祥帝冷静了一下,问道:“太皇太后呢?”
魏无邪脸上的喜悦顿时敛去,换上了哀戚:“皇上,太皇太后——”
“说,太皇太后到底怎么了?”
“太皇太后崩了——”魏无邪伏地而泣。
泰祥帝身子一晃,扶着床柱闭上了眼睛。
一支箭,一双眼。
泰祥帝猛然打了个激灵又睁开眼来,声嘶力竭问道:“那支箭呢?”
“什么箭?”魏无邪神色茫然。
“射杀太皇太后的那支箭!”
魏无邪更加茫然了。
“去把锦鳞卫指挥使给朕叫来!”泰祥帝心中的恐惧犹如浪涛一波波扑来,几乎要把他淹没了,可执着于杨太后死因的那个念头让他苦苦支撑着。
不多时江十一赶了过来。
在清凉山的宫变中,江十一率领锦鳞卫与江远朝顽强对抗,泰祥帝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遂在登基后提了他为锦鳞卫指挥使。
听了泰祥帝问话,江十一如实回道:“事后微臣带人仔细搜查过,宣德楼上并无任何伤人之物。”
第820章 恐惧
并无任何伤人之物。
这个答案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了过来,泰祥帝只觉透心凉,从里往外冒着寒气。
那支箭,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感觉到它的温度。
那支箭擦着他而过,寒气逼人,然后便如烟花般绚丽过后就不见了。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箭?射出那支箭的又是什么人?
没有问到答案,泰祥帝惊骇发现注意到那支箭的竟只有他一人,注意到那双眼睛的同样只有他一人。
好像那支箭从来不曾存在过,杀害太皇太后的凶手亦不存在。
太皇太后的死因对外以赏灯之后染了风寒病故而告终,对内召集太医们会诊,太医们虽发觉杨太后头部淤伤,却因锦鳞卫等部连凶器都没查到而不敢张扬。
更何况太皇太后在元宵节登楼赏灯被刺杀这种事哪怕证据确凿,逮到凶手,同样会秘而不宣,不然引起天下人效仿,那就大大不妙了。
太皇太后的丧事在宗人府与礼部等部门的协同下有条不紊进行着,皇宫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泰祥帝彻底被吓到了,只要一闭上眼睛,那支寒芒闪闪的箭就对着他的面门射来,而后便是那双冷冰冰的眸子。
“冠军侯,宣冠军侯进宫!”泰祥帝大汗淋淋,嘶声力竭喊道。
很快传冠军侯进宫的旨意就送到了冠军侯府中。
邵明渊暂且把传旨的内侍留在花厅,宽慰乔昭:“不用担心我,我去去便回了。”
乔昭抓住邵明渊衣袖,到底是有些不安:“庭泉,会不会是宫中察觉了什么端倪?”
她对邵明渊解决麻烦的能力有信心,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对太皇太后出手了。
而在这之前,邵明渊并没有告诉她刺杀太皇太后的事,事成之后才对她坦白。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太大胆了。
“不会。”邵明渊轻笑起来,亲昵抚了抚乔昭脸颊,“安心等我回来。”
“嗯。”乔昭点点头,因为对方笃定的态度,放松了心情。
他说会平安回来,她便相信。
邵明渊再次拍了拍乔昭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等在花厅中的内侍立刻站了起来:“侯爷,走吧。”
外面依然飘着雪花,北风寒冷彻骨。
邵明渊轻轻呼出一口白气,随着内侍赶往皇宫。
“皇上,冠军侯到了。”
呆呆坐着的泰祥帝猛然回过神来,迫不及待道:“宣冠军侯进来!”
不多时邵明渊走进来,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泰祥帝直直看了邵明渊许久,开口道:“魏无邪,给冠军侯搬一把椅子。”
“多谢皇上赐座。”
泰祥帝痴痴看着面色沉静的年轻男子,久久不语。
邵明渊笔直端坐,犹如一株青松。
许久后,泰祥帝开口:“侯爷,昨晚……昨晚朕很恐慌……”
他可怜巴巴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些许宽慰。
对面的男子如他所愿抬起眼眸,微微一笑。
那双眼睛很漂亮,犹如最上等的宝石,没有丝毫杂质,可又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
泰祥帝猛地打了个激灵,脸色瞬间煞白,惊慌失措间打翻了手边茶盏。
魏无邪默不作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压下心中疑惑。
泰祥帝却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惊恐瞪着邵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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