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余秋其实有些生气了,她虽然能够理解患者家属担心自己亲人的心情,但是他们不闻不问她的情况也实在太过分了。
难道就因为她是医生,所以被病人撞了损失惨重,对方就不需要给予任何赔偿甚至道歉吗?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这个损失要怎么算?
在这个时代,酒可是奢侈品,吃的粮食都不够,有多少人舍得买酒喝?她就不相信这户人家没有经济能力赔偿。
整整一坛子的红烧肉呢!
何东胜看了演余秋的腿,示意她坐下来:“你也查查吧,别被撞断了骨头。”
王医生赶紧接话:“对对对,你摔的可不轻。”
何东胜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患者家属,表情看上去有点儿犹豫:“那个,虽然说这现在讲这个事情好像不太合适,但你们家老爷子把我的红烧肉坛子撞碎了,这事儿到底该有个说法吧。”
余秋按着自己膝盖的手停下了,她惊讶地抬起头看何东胜,完全想不到这人居然偷偷转换的概念,这下子苦主居然变成了他。
何东胜表情十分为难的样子:“这红烧肉可都是上好的五花肉,我花了好大功夫才买到的肉。这坛子也是我托人从县城买回来的。实在不是我不大方,这是我们生产队的东西,我大方不了。”
老太太跟没听到一样,人就坐在床边,眼睛只盯着她家老头子看。
他家儿子倒是有些尴尬,伸手摸起了鼻子。
何东胜完全没有就此轻轻翻篇的意思,还追着不放:“同志,我就不跟你们算油盐酱醋的钱以及费的柴火了,起码这一坛子红烧肉的原料跟坛子,你们得赔偿我吧。”
患者的儿子被他追着,面子上挂不住,总算伸手掏口袋:“我记得肉价是8毛钱一斤,你这坛子肉差不多半斤吧。算了,我就算一斤。这个坛子也就是打酒剩下的酒坛子,我给你两块钱吧。”
何东胜笑了,声音轻飘飘的:“我给你两块钱,你把原样的红烧肉给我端过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侯向群也忍不住冷笑,按照8毛钱一斤肉的标准打发叫花子呢?肉票怎么算?就算有了肉票有了钱就一定能够买到猪肉吗?
开什么玩笑?人人都盯着那五花肉呢,没门路没关系的人除非头天晚上就在那里排队,否则轮到的时候只有瘦肉跟骨头。
没有肉票,那就碰运气吧,冒着风险去农民私底下组织的小市场,运气极佳的情况下说不定可以用10来块钱买到一斤肉。
王医生也跟着帮腔,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两块钱就有一坛子红烧肉啦?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肉了?哎哟,你这位同志能耐可真大。”
那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面子挂不住,只得悻悻地又掏出了五块钱,老大不乐意的模样:“这样总行了吧?”
何东胜干脆利落地摇摇头:“同志,你自己去看看那坛子,县城商店买的,7块钱一只,我还托了好大的人情。”
那中年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你是同志怎么回事?怎么能漫天要价呢?告诉你,别搞资本主义的那一套,这是行不通的。一个坛子7块钱,你哄谁呢?”
何东胜一点儿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因为社会主义新中国,所以干部才不能仗势欺人,损坏了贫下中农的东西也不赔偿。你要觉得那坛子不值7块钱,你去跟商店说呀,和我讲有什么用?”
男人的脸阴得能滴水,他从口袋里头掏钱的时候,嘴里头还在骂骂咧咧。
余秋看着那个一动不动,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一尊雕像的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拉着王医生到外头叮嘱:“今晚务必小心,想办法赶紧把人转走。这家不是善茬。”
就他家这个斤斤计较,死命想占人便宜的架势,后面老头的治疗但凡不理想,他家就会跟医院扯皮。无论老太还是那个儿子都不好相与。
而肝性脑病的病人,治疗理想的本来就没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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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岁的少女
余秋又吃了顿糁饭。
一想到那坛子红烧肉, 就连香甜的糁饭配上特地放了油渣的浆水, 都没办法让余秋胃口大开。
他没滋没味地喝着玉米糊糊, 倒是想起来要替何东胜犯愁:“你的坛子怎么办啊?还能买得到吗?”
7块钱的坛子,质量应当相当不错, 可惜随着红烧肉一并灰飞烟灭。
何东胜微笑:“那坛子酒七块钱,我特地托人买的。”
余秋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难买喽。”
现在城镇居民每个月供应二两酒票, 何东胜上哪儿去弄酒票啊。
他笑着摇摇头, 压低声音道:“坛子不难弄,县城的酒厂就有。”
说着, 他直起身体, 招呼小赤脚医生道, “你先吃着垫垫肚子, 我去办点儿事情。”
余秋这才想起来生产队长上公社肯定有正经事要做, 赶紧催促人走:“你忙你的吧, 我这边没事。”
可惜话不能说太满, 尤其是在医院上夜班的时候,“没事”这两个字是绝对的忌讳。
何东胜走了还没几分钟,余秋玉米糊糊都没喝完,王大夫的电话又追到楼上来了。
这回王医生赌天发誓,以伟大领袖的名义做保证,绝对是个女病人,既不咯血也不呕血,就是不停地吐。
余秋恨不得砍死他:“怀孕了吗?”
“是个小孩, 她妈说她胃浅,平常就容易犯恶心。前段时间她感冒了,身上没力气。
今儿放农忙假回家,她妈就给她烧了鱼汤,想补补身体,结果她吃了之后就开始拼命地吐。”
余秋只得放下自己的勺子,感觉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