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茶客
对宋陶陶,禾晏的心情除了对小姑娘的照顾,还有一种近乎于长辈般的宠溺。毕竟这姑娘差点就成了她的“未婚妻”。又是她当初不惜离家出走也要成全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改变了她的命运。在这之后的这些年,宋陶陶没有卷入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好好地长大了。
禾晏觉得很庆幸,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做。也许后来宋陶陶也不至于和女子成亲,但成亲之人,就变成禾如非了。嫁进禾家真的就是一件好事吗?这个家族没有温情只有利益,实在不适合宋陶陶这样的小姑娘。
但是,禾晏看着小姑娘在前蹦蹦跳跳的背影,有些无奈。当初她离家,也算是“逃婚”,眼下程鲤素也逃婚,宋陶陶还是逃婚,这是跟逃婚杠上了不成?
她得跟程鲤素好好谈谈才行。
……
凉州城的孙府,阖府上下一片惨淡。
孙凌昨夜被送回孙家,孙祥福连夜遍请名医来给孙凌治伤。虽都是些皮肉伤,却也着实不轻,得要好好将养几月。
孙少爷从小到大,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孙祥福也心情不好,今日一早,便循着错处惩治了好几个下人。
下人们更是不敢行错一步,府里静悄悄的。孙凌躺在床上,孙夫人坐在床边抹泪,一边恨恨骂道:“你爹实在太过分了,不过是个武将而已,怎生将你打成这样?我儿受苦了,这伤不知道要养到何时……”
孙祥福刚进来就听到此话,怒道:“妇人之见!什么叫‘不过是个武将而已’,你可知他连户部尚书的嫡长子说杀就敢杀,户部尚书都捅到皇上跟前去了,最后怎么了?最后也只得自认倒霉!昨夜他要是杀了这个不孝子,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
孙夫人被骂的呆住了,半晌才慌里慌张的道:“他、他真有如此厉害?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是跟他赔礼道歉?”
“你出去吧。”孙祥福心里烦闷,摆了摆手,“这些我自会安排。我过来,是问凌儿几件事。”
孙夫人泪眼婆娑的走了,孙祥福走到孙凌身边,看着孙凌苍白的脸,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那个阎王。”
“我……可没有招惹他,是他那个外甥欺人太甚。”孙凌提到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昨夜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道来,末了还道:“我怎么知道那个程鲤素会突然出手?”
“那个书童,到底是不是你看中的女子?”孙祥福问。
孙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还没看清脸,姓肖的就到了。”
“若只是误会一场还好,若真是此女,程鲤素既然保他,难免会对你有成见。”孙祥福叹道,“是我不好,没有将肖珏他们来城里之事提前告知与你,否则也不至于闹成如此局面。”
孙凌从来不关心政事,只知吃喝嫖赌,因此,孙祥福给肖珏下帖子一事,他也并不知道。
“爹,我们已经得罪了他们,他们不会之后给我们找麻烦吧。”孙凌有些惴惴。
他在凉州城里无法无天惯了,不过是仗着有一个知县老子。但昨夜孙祥福在肖珏面前涕泗横流的模样,让孙凌明白,肖珏并不是孙家能惹得起的人物。
“别怕,”孙祥福道:“再过几日,监察御史袁大人就要到了。袁大人是徐相的人,徐相和肖珏素来不和,或许,我们能在此做些文章。”
——题外话——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晏晏给锦鲤带了绿帽子,还是锦鲤给晏晏戴了绿帽子?
第九十三章 袁宝镇
禾晏陪着宋陶陶一直逛到傍晚才往客栈走。
路上有个卖糖葫芦的,草人上面插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看着就觉得甜。禾晏将最后几个铜板掏出来,同小贩买了几串,拿了一串最大的递给宋陶陶:“饿了吧?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等回了客栈我们吃点好的。”
天可怜见,她一路上都在盘算若是宋陶陶想去酒楼里吃东西,她的钱不够该怎么办?好在大约早上吃的太饱,小姑娘又挑剔,一路竟没有想吃什么,只坐下来喝了几杯茶吃了两块糕,用了几个铜板。
宋陶陶接过糖葫芦,看向禾晏:“今日辛苦你了,”顿了顿,她又道:“其实凉州城根本无甚好逛的,东西也都一般般,若不是为了躲肖二公子,我也不会让你陪我到这么晚。”
“哈啊?”禾晏自己也拿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个放在嘴里,山楂酸涩,蜜糖清甜,和在一起酸酸甜甜,令人口舌生津,禾晏感慨真是许久未吃这样孩子气的东西了。她问:“怎么?你不喜欢肖都督吗?”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怕。”小姑娘扁了扁嘴,“好像在他面前,人人都会变得很自卑。”
禾晏闻言乐了,自卑?宋陶陶如此,还是年纪太小的缘故。禾晏笑道:“可他长得好,又厉害,小姑娘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少年时候,贤昌馆每日门口有许多姑娘偷偷过来看肖珏,禾晏还没见过哪个姑娘不喜欢他的,宋陶陶如此,已经算是很特别了。
“我同他们不一样。”宋陶陶轻哼一声,“他们只知道看外表皮囊,可这般冷的人,又不会说甜言蜜语,过日子会很糟心的。我不喜欢这样的,我喜欢温柔的,”她说着老成的叹了口气,很遗憾的道:“肖大公子那样的就很好,可惜他已经娶妻了。”
禾晏一个山楂含在嘴里,差点呛住了。
什么?肖珏还想做外甥媳妇的舅舅,殊不知人家心里想的却是做他的大嫂!
宋陶陶不愧是差点做了她“小未婚妻”的人,看人居然如此不同。禾晏道:“其实肖都督有时候也还是挺温柔的……不过如你这般不喜欢的他的人不多见。”她心中一动,有心想从宋陶陶嘴里套出点什么,就问,“你可知如今与他齐名的飞鸿将军,你可见过他?”
“飞鸿将军?”宋陶陶道:“你说的是禾家大公子吧?之前说脸上有伤无法见人,成日戴着个面具装模作样的那位?”
禾晏:“……”
“也难得他十年如一日的戴面具,我逃婚之前见过他,那时候他已经摘了面具,看着长得也还行。你可知他为何戴面具?”宋陶陶问。
禾晏:“为何?”
“自然是给自己寻个噱头了。你想,他早不摘面具晚不摘面具,偏偏在陛下赐封,面圣之前摘了。说是得逢神医相助治好脸上的伤疤,可哪有神医治的连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的?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禾大公子貌丑可怖,陡然间摘下面具,是个翩翩公子,这多离奇,于是原本五分的长相,就变成七分了。”
禾晏在心里忍不住给宋陶陶鼓掌,说得好有道理,要不是她自己就是那个戴面具的人,都快相信宋陶陶说的是真的了。
“那你觉得飞鸿将军和肖都督比起来,如何?”
宋陶陶想也不想的回答:“那当然是肖二公子了,禾家那位公子生得不如肖二公子好看!”
行吧,这世道到底还是以貌取人。
禾晏赧然开口:“我没见过飞鸿将军,我与他还是同姓呢,一直想亲眼看一看他,不知此生有没有机会?”
“那当然有机会了,不过那个禾大公子如今很得圣上看重,我离京之前,陛下就常常召他入宫。之前他堂妹过世,禾大公子几日没上朝,陛下还赠了不少东西。”
禾晏的笑容有些勉强:“你说的,可是许大奶奶?”
“她是嫁给了姓许的人吗?我也不不太清楚,她叫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位姐姐之前并不在朔京,京城里认识她的人很少,也没有相熟的姐妹。就知道是飞鸿将军的妹妹,才嫁人一年,就得了怪病瞎了,瞎了后自己在府里逛园子,下人没注意,跌进池塘里溺死了。”宋陶陶唏嘘道:“真是可怜。明明有飞鸿将军这个哥哥做靠山,怎么都不会过的差,只能说命苦。她叫什么来着,禾什么?哎,我真记不得了。”
禾晏心道,她叫禾晏,可惜的是,这个名字,注定要被淹没在飞鸿将军禾如非的名下,世人知道的,只是那个天生体弱,被送到庄子上长养的禾家小姐,飞鸿将军的妹妹。她的名字,没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