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个打字机
夜合顿时慌张起来,遑急道:“您去干嘛,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徐阿婆淡淡道:“没道理我孙女去卖命,我这个老太婆却能心安理得待在家中坐享其成。你能去,我又有何不可?”
“那不一样!”夜合更加后悔自己昨天的鲁莽了,她皱眉很是为难,“可是母亲在家也需要人照顾啊,您就别闹了。”
“你怎么知我在胡闹?”徐阿婆斜了她一眼,“我待会便把你母亲送到隔壁陈大娘家,每日付些银钱让她仔细看顾,等我们回来后再去接回家中。”
夜合头疼极了,将背篓放下,“祖母!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阿婆见她投降,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气势咄咄逼人,软下态度道:“我知道,但相比你母亲,我更放心不下你!”她似是想到什么,叹气道,“你夜晚归家晚了半刻,阿婆便急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怕今后这样的情形还多,就让我与你一道去吧。”
“我一想到若是你在山中遇着了什么危险,阿婆这心啊,便心急难过的就跟针扎一般。我老了,再也受不得刺激了。何况年纪大了便爱胡思乱想,万一你受了伤却苦于求助无人,阿婆也不活了…夜合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人家,让我与你一道去吧。就算我年纪大了,但我们只在山外围,我老婆子绝不会拖你后腿的!”
夜合说不过她,平日里强势十足的徐阿婆一脸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她差点心软点头,但一想到山中的危险,她当即撇过头,抓起背篓就快步跑走了。徐阿婆先是一惊,追了几步却气喘吁吁追不上了,只得在后面气到跺脚。
这一路夜合都似是失了魂,她知道祖母今日为何提出这荒诞的要求,是因为她。
她昨晚的哭诉,虽是抱怨亲友邻居的翻脸绝情,可又何尝不是在埋怨家人?埋怨父亲买药一去不归,埋怨祖母年纪大丝毫不能分担她的痛苦。她在哭自己的不甘心与委屈!所以才会说出那种气人的话。
祖母当然听出来了,所以一大早她就收拾好,准备与自己一起去山里。她想用自己的行为,尽力替夜合分摊,她想陪伴着夜合,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想到此,夜合眼泪再也忍不住,她边走边抹泪。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真是不孝,家人对她万千宠爱她却这么自私,危急关头都不愿出来替她们遮风挡雨撑起一小片天地。
夜合走在昨天走过的小路,当见到那柱夜合花时,她再也无法像昨天那般为自己鼓气了!
夜合生命力顽强,父亲对她寄予厚望,盼她虽身为女儿身,但也能似那夜合花一般,开出属于自己灿烂的花。
可她辜负了。
她站在那一处久久不能释怀,最后背着背篓蹲下,抱膝埋头痛哭。
第56章
夜合就这么哭得天昏地暗, 待到她发泄了所有苦闷后,用袖子一抹眼泪就准备启程。结果刚转身,她便发现身后不远处立着一男子, 他正手上拿着绢布看向自己。
而夜合不知,她现下眼睛红肿, 跟个兔子一般。她先是被吓了一跳, 可随即想到荒郊野岭怎么冒出这么个男子, 还在自己身后不走,青天白日也不会是精怪,那必定是看她笑话的小人了!
她看清楚自己此时的仪态,脸顿时红了,羞得。可又转念一想, 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可以怕丢脸的了,便双手叉腰瞪着眼珠子故作凶相, 对唐松草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嘛?!”
唐松草本正犹豫不决紧张着, 可一看夜合那动作,就好似一只装凶的兔子般,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意识到不对后, 又立马顿住解释道:“在下见姑娘伤心…”
可已经晚了。夜合早在他笑出声时,就已经气的鼓着嘴巴。她打断了唐松草的话,咄咄逼人道:“我伤心又关你什么事?!你在本姑娘身后,偷偷摸摸一看就不像好人!”
唐松草来此是为了来查看十万大山的封印,他自幼长在玄道门, 这是头一次下山。结果好巧不巧,便碰上了个心情不好把他当出气筒的夜合。
他左顾右盼眼神游移, 不知道是否该说出真相。可夜合却认为自己猜对了,说中了唐松草的痛处,她得意洋洋道:“本姑娘说的对吧,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唐松草盯着地面,沉寂片刻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受了这污蔑,他眼珠悄悄上抬,看了眼夜合道:“是姑娘在此哭泣,而这条小道全被你堵住了…”言下之意,你哭的地方不对,不是人家故意看你笑话,而是你堵住别人的路。
夜合瞪大眼睛吓得一蹦,发现事实还真是如此。她顿时不好意思,但还是外强中干道:“那你不知道换个地方走啊!”
“这附近只有这一条路…”辩驳的话还没有说完,夜合却已经料到了。她原本才好转的心情急剧变坏,想到自己方才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丢大了脸。
她羞愧交加,最近本就压力极大,情绪翻涌之间猛然又蹲下开始嚎啕大哭。
而唐松草,刚打开的嘴又闭上了…他看了眼嚎得声嘶力竭的夜合,皱眉沉默。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蹲,一人哭嚎,一人无奈看着。夜合花的香气弥漫着,唐松草忽然想到,师兄曾说:女子哭泣,定是梨花带雨含羞带怯,再惹人怜惜不过了。
他瞧了瞧那哭的声嘶力竭,蓬头垢面的夜合,默默摇头,暗想师兄说的不对。
与他心境不同,夜合目前可真算得上伤心透顶了。她暗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先是家里不幸就算了,荒山野岭也能丢这么大个脸!一想到那人还在身后看着,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中仍是那见过的灰色绢布。
“别哭了。”唐松草温和道。
夜合故意作对:“你管我!”自己出丑都是因为这人,他私下还指不定怎么笑自己呢!
果然女子都是不可理喻的,唐松草点头。回忆起桃安说要送自己佳人作伴,他就被激起冷汗。幸好自己一心向道,也不知师兄他们为何总是一天到晚往山下跑。
他不说话,夜合反倒是不乐意了,她的脸埋在双膝间,闷闷道:“你说话啊!”
“哦,那姑娘你可否能移地,让我先行?”唐松草从小长在一堆男子中,当然不通情爱也不知人事。他只知夜合方才叫自己不要管她,自己原本出于本性不放心一女子独自在深山伤心,可既然她发话了,自己当然要奉命离开,这样她便会开心些了吧。
他当然不知,这话一出,夜合只会更加尴尬啊!
夜合僵住了,她的哭声也短暂停歇。唐松草松了口气,他露出愉悦的笑容抬脚,准备前去完成师傅布置的任务。
笑容还未完全露出,更震天响的哭声响起了。
唐松草:….世上女子都这么能哭吗?
他大约猜到是自己的话惹夜合伤心,干脆也不走了,就盯着地上的小姑娘,看她到底能哭多久。他安静下来,夜合反倒不好意思了。
她擦干眼泪,发现自己随身带的丝帕早就被浸湿无法用了。若是唐松草不在,她还能用袖子将就将就…可想到自己方才已经是丢尽了脸,还能更差到那里去?于是自暴自弃的用袖子擦擦眼泪,就是鼻涕没地方擦,她只好又拿出自己的丝帕。
那只手再次握着绢布,递到她面前,“用这个吧。”
静下心的夜合顿时发现,这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他五官很是耐看,气质坦荡连眉眼都带着一股正气,而自己被衬得很是邋遢…她略微羞愧,但面上仍然逞强的不避让,盯着唐松草从他手中抢来绢布,底气不足的嘀咕道,“丑死了。”一边大声吸鼻涕。
为了气唐松草,她故意很大声的擤鼻涕,悄悄观察他是否会气的跳起来,这样他失去风度,自己也算是扳回一局。但她的想法落空了,唐松草从始至终都是淡然的样子,耐心站在一旁等待自己。
夜合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自暴自弃的将绢布放到自己怀里,对疑惑的唐松草道:“我知道你会嫌弃,待我寻个地方,给你洗干净后再还给你。”说完她便抬步向大山中走了。
而唐松草本欲说的‘不用,我送与姑娘你便可。’也没机会说出口。他跟上夜合,在心中想到:这女子还真是喜欢自说自话,做事决断均是不给他人选择的机会。
而唐松草后来也无数次想,若是自己一见面,便狠狠叱骂夜合这个习惯,说不定后面他们也不会落到那般地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