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小舟
以往,他和妹妹,一向是韦氏意欲除之的对象,纵然他努力修炼自己的能力,却总无法处处护的妹妹周全。
而自血衣卫死牢出来,他明显的发现,过去那个柔弱无依,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妹妹,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容貌没有变,可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以及她眼神中的自若坦荡,却完全不似先前。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这样的九歌,让他多少有些欣慰。
“哥,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帮我去做。”银铃般的声音,轻盈悦耳。
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慕容泰笑了笑,说道:“哦?说来听听。”
“东南沿海一带,有安阳、灵甫、上葵两郡一县,听说那里有盐碱地数千亩,几百年来,却一直荒芜,我想哥哥替我走一遭,把这数千亩的荒地买下来!”语气笃定。
“嗯?”慕容泰眼神中闪过几丝疑惑:“这两郡一县的百姓,贫穷了数百年,皆是因为这盐碱地里种不出庄稼,你要买下来,莫非,你想……”
忽然,慕容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见状,慕容九歌倒只是歪了歪头,调皮的笑道:“我想什么,哥哥一下子就能猜到,咱们真不愧是亲兄妹呢。”她就知道,凭慕容泰的聪明,一定可以猜到她的心思。
“买下那荒芜的地,倒并非难事,只是……”慕容泰抬起右手,轻轻揉了揉额头,有些担忧的说道:“此事风险太大,有悖朝廷律令,况且,若是真的去做,那还要投入不少的银子,我看,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容易……”
“哈,哥,这些呢,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先替我走一遭,买下那些地,至于怎么去操作运行,山人自有妙计。”说着,慕容九歌吐了吐舌头。
看着眼前顽皮的小丫头,慕容泰无奈的摇了摇头,当下说道:“好吧,我即日启程,我倒想看看,你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妙计。”
比起灵犀院的轻松愉快,芳华院中,更多的却是压抑与沉闷。
慕容柒斜靠在床头,如今的她,要靠侍女的搀扶,才能勉强坐一会儿,下地行走,更是不可能,往日寿王府最风光的嫡出小姐,如今却成了府中天大的笑话……
她好怕,从此以后,她都只能在这床上度过,瘫软犹如一具活尸。
院中下人们各个提心吊胆,她知道,院外满是父亲派来的侍卫,她被软禁了起来,被告诫三个月不许离开芳华院,兀自反省。
慕容柒忍不住悲叹,这就是她的好父亲对她唯一的“关心”,呵,何苦呢,以她的现状,又怎能离得开这芳华院呢。
伸手抚了抚脸颊,那被昭阳公主亲手狠狠打了一巴掌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痛。
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那封信,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女人的直觉天生敏感,慕容柒认定,所有的所有,都和慕容九歌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而她,是绝对不会打掉牙齿活血吞,默默忍受这一切的。
慕容九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10章 盐商
如今的寿王府,再不是韦氏一人独大的局面了。
就连韦氏嫡出的慕容尧和慕容柒,也都难在王府立足。
聪明的人早就看出了府中局势逆转,如日中天的,是慕容泰和慕容九歌兄妹。
这不,九歌已经向王爷请命,要前往静悟观替父清修。
静悟观,是大周最鼎盛的道观,只可惜,地处东南一带,寿王虽然一心向往,奈何女皇有命,王爷不得擅自离京,每每叹息无缘前去。
如今九歌请命替他前往,正合王爷心意,慕容垣心中大悦,自是准了。但就是深谙王爷心思这一点,便是其他少爷小姐比不了的。
官道上,王府的马车疾驰。
一袭墨色长袍的慕容泰骑着一匹白色骏马,伴随马车左右,不时与懒洋洋的爬在车窗的慕容九歌说笑。
“小九啊,要我说,你可真是个鬼机灵。你这一招,还真是一石二鸟啊,既讨得了父王的欢欣,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慕容九歌却只是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笑道:“哥,我这叫足智多谋好么!”
没错,替父清修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要亲自去东南沿海一带,看看兄长为她买下的那千亩盐碱地。
东南一带,自古富庶。只不过,富庶与贫穷,一向都是相对的。
水乡之地,鱼米丰收,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太平祥和。
而东南一隅的安阳、灵甫、上葵两郡一县,却因为地理环境受限,种不出庄稼,百姓只能靠出海打渔为生,既危险,又无稳定的收入保障,千百年来,此地的百姓生活都异常艰苦。
此刻的慕容九歌,正在兄长的陪同下,站在安阳城墙的塔楼上,看着那一望无垠的空阔之地。
“这千里之地,虽不肥沃,但本就是一片金银之地啊。”慕容九歌忍不住叹息,她似乎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这片地,就是她的摇钱树。
闻言,慕容泰笑道:“小九,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敢动这样的歪脑筋的,要知道,烧制私盐,可是犯法的。”他知道妹妹想做什么,心中虽然担忧,却从她自若笃定的眼神中看得出,劝阻无用。
“高回报,从来都是伴随着高风险的,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会管?”何况,不久的将来,女皇可无暇顾及这点小事,当然,她并没有说破。
没错,她想做的,正是制盐。
虽然,大周早将盐铁纳入官营,不许私人贩卖,更何况,在这以烧制为主要手段的制盐时代,烧制私盐要耗费巨大的火工费,入不敷出,很少有人铤而走险去做这不怎么赚钱的行当。
“九歌,你可知,这淋卤煎盐所耗费的时间,财力,都不可小觑,这巨大的投入,不见得会有高回报。”慕容泰有些担忧。
慕容九歌却只是莞尔一笑,说道:“我自然知道,这官家制盐,是刮取海边咸土,用草木灰等吸取海水,然后用水冲淋,溶解盐分后形成卤水,再放置与敞口大缸中加热,以此来取得盐粒。而一些私人盐商,步骤与管家大体一致,只是手段更粗鄙些。”
闻言,慕容泰点了点头,看得出,他的好妹妹是做足了功课。
顿了顿,慕容九歌接着说道:“哥,你可忘了。我说过,我自有妙计。”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接着解释道:“哥,你只要命人,按照我的说法,在海边建立几座盐池,有了这么大的太阳帮咱们,咱们呀,可以省下大量的火工费。”
说着,慕容九歌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
才三月的天,太阳就这么好,等再过些日子,到了盛夏,那烈日炎炎,便正是她想要的。
前世,她曾得到一位世外高人的指点,烧制,其实完全可以被晒盐取代,只不过上一世,她对此毫无兴趣,没想到,如今竟能派的上用场。
咀嚼片刻,明白了慕容九歌的意思,慕容泰半晌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方法,看似简单,却又难以想到,当下不禁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由衷的说道:“九歌,你真是长大了……”
“只是,为兄有一点不明白……”慕容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以前,你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你能自立,强大起来,我这个当哥哥的,当然很高兴。”
疑虑了一下,慕容泰接着说道:“可是,你要这么多钱,却是为何?”
没错,一个十几岁的王府小姐,吃穿不愁,即便想多些银子花花,京城中随便置办一两处行当,由王府来的人来经营,也未尝不可,但显然,九歌的野心,要比他想象的大很多。
“哥,天下时局变幻莫测,咱们虽为皇室,却身份尴尬,不得不为自己多做些打算。”慕容九歌放眼远眺。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兄长什么,只是,再多的话,她说出来,恐怕难以让兄长相信,当下,她转过身,握住哥哥的手,抬眼,问道:“哥,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害你,你相信我么?”
闻言,慕容泰倒有些过意不去,当下摸了摸慕容九歌的头,亲昵的说道:“傻丫头,说什么呢,咱们兄妹相依为命,任何时候,不管你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
慕容九歌早已埋头在哥哥的怀中,兀自忍着泪水,她知道,兄长的这番话,不是说说而已,至少上一世,他真的做到了,为了她,宁可放弃原本属于他的天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盐田的一切事宜,在慕容九歌的计划和慕容泰的监督实施下,一切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慕容九歌也已经离京一个多月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时间吧。
——
京城,昭阳公主府。
细雨蒙蒙,后园烟雨楼上,一个男子手执酒杯,倚栏伫立,那绝美的侧脸,带着些许淡淡的忧伤,发丝被偶尔略过的春风拂起,那风情万种的模样,就连守在一边的侍女看了,都自愧不如。
“哎……”一声轻叹,仿佛天地都为之动容。
“哟,是谁,让我家玉郎,在这里自斟自饮,黯然伤神?”一个娇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韦思诀并未回头,公主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何况,在公主府中,除了她,还能是谁。
昭阳公主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女纷纷退下,而她,则径自走到了韦思诀身边。
“玉郎,你看,这烟雨蒙蒙,还真是别有一番诗意。”昭阳公主靠在了韦思诀的肩头,闭眼感受着这份雨中的意境。
韦思诀没有说话,他目光所及的,是整座皇城,就在他的东南方,那是皇城所在,那高高的城墙里面的繁华世界,才是他所向往的。
可是,如今的他,看似光鲜,心中那份落魄酸涩,又怎能奢望皇权……
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公主,你可还记得慕容九歌?”沉吟片刻,韦思诀轻轻开口,语气,却有些怪异。
昭阳公主睁开了眼睛,抬起头,脸上似有些许不悦,韦思诀这个问题,实在来的突兀。
她知道,韦思诀是个情场高手,但他是个聪明人,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别的女人,今天,如此糊涂,却是为何。
“慕容九歌?”昭阳公主翻遍了脑海,好不容易想起那个脸上总是一脸羞涩,怯生生的小丫头,当下问道:“可是寿王府的九小姐?”
对于这个侄女,她没有什么印象,过去的慕容九歌,是一个不会让别人在意的孩子。
她记得,那孩子长得可水灵,招人喜爱,只是,太过于胆怯,不如慕容柒那丫头的性子张扬。
“没错。”韦思诀点了点头,接着,便又是一声长叹……
叹息中,满是若有似无的哀思。
这下,昭阳公主心中,更加的不悦了:“玉郎,那丫头,岂是让你心烦了?”
“哪里……”韦思诀将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带着些许遗憾的意味,喷洒着淡淡的酒意,悠悠说道:“我听说,在寿王府,不管是论容貌,还是论才情,其实都是这九小姐更甚一筹,但只因为是庶出,所以处处示弱柒小姐……”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柒小姐的容貌才情,我是见识过的,确实不俗,只是为人嘛,略愚蠢了些,比柒小姐更有才情的女子,却无缘相见,哎……”
韦思诀只是轻叹,却并不再接着说下去。
不过,转瞬,他又连忙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公主面前,像是猛然间清醒了般,诚惶诚恐的说道:“公主,思诀一时无心,随口胡言,请公主切勿放在心上,在思诀心中,唯有公主,才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特殊女子!”
“起来吧,本宫又没有说你什么。”这甜言蜜语,在一个嫉妒火起的女人耳中,再也无往日的亲昵。
“你想见识一下九丫头,那又有何难?”说完,昭阳公主便吩咐下去,要人去寿王府请慕容九歌前来。
听着公主的吩咐,跪在地上的韦思诀,唇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女人呐,总是那么容易被掌控,却还各个自作聪明…
第11章 公主
寿王府。
慕容九歌刚刚回府,顾不得车马劳顿,还未来得及稍作休息,便向父亲禀报了这一个月来前去静悟观修行的所见所闻。
对于这个体贴懂事又深谙他心意的女儿,慕容垣自是十分欣慰,这不,虽然正聊在行兴头上,但是他却还是先让慕容九歌回去休整,待明日,就道家学问,父女二人再做一番探讨。
外面的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
这才刚刚出了九重仙阙楼,彩楼连忙撑开油纸伞。
慕容九歌忍不住伸出手,让雨点落在手心,轻声说道:“春雨贵如油,希望我那盐碱地,烈日高照吧……”
慕容九歌倒是并不急着回灵犀院,相反地,她倒是觉得在这雨中漫步,倒是别有一番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