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蔻
走的时候路过院子,又看到了丛老爷子。
想想刚才自己还觉得对方是个孤寡老人,看着有点可怜,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了,他摇摇头,转身要走。
“等等,大夫,我孙儿情况如何?”出乎意料的,丛老爷子却叫住了他。
大夫愣住,讶异地回头看了眼丛老爷子,见他冷着一张脸,好像是关心,又好像不关心,想了想刚才看见的情形,心下一动,露出一脸遗憾,摇摇头,叹息道:“唉……”
“怎么了?”丛老爷子的声音一下子急切起来。
大夫欲言又止状:“病人风寒入体,高烧不退,兼之受了鞭伤,伤到末里的筋骨,需要静心修养,不能再费心劳神、动怒伤身,不然气急伤身,成英年早逝之症,每逢阴雨天气,都会疼痛难忍,有损寿数,这辈子只怕活不长久。”
怕说的不够,大夫又补了一句:“还有,不能再让病人受伤,也不能让他受刺激,他的身体已经受不住,再来一鞭子,不用等修养,直接就废了。”
丛老爷子愣住,脑海里被那一句“有损寿数”刷屏,一股凉意从后脑勺直冲到脚底板。
再差一点,他就害死了唯一的孙儿!
丛老爷子陷入内心的巨大自责中,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大夫出言吓唬了丛老爷子一顿,有点心虚地走了。
院子里,剩下丛老爷子一人,发呆半响,回过神,跌跌撞撞地往丛安的院子里走。
他的孙儿……
……
屋子里,丛安正在自闭。
赵博抓耳挠腮,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温钧见状,淡淡地开口:“你好好疗伤,要是赶不上府试,正好明年再去。”
丛安蹭地睁开眼,瞪向温钧:“你想拿走府试案首之名是不是?”
温钧眉心微拧:“你在浑说什么。”
丛安的语气愈发尖锐:“难道不是吗,你想要县案首,就从我手上拿到了县案首。你现在,难道不想要府案首吗?”
温钧眉头越发紧皱,放重了语气,严厉道:“丛安,你冷静一点。就算我没有参加这次县试,你也不会是县案首,还有付小捷在。”
这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丛安脸色惨白,眼眶发红,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赵博在一旁插不上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嗫嗫道:“是啊,丛安,你冷静一点,不是温钧的错,他让你好好修养,也是为了你好。”
丛安在县试中败给温钧,难道府试就能赢过温钧吗?
而且就算赢过温钧,还有付小捷在后面虎视眈眈,他对温钧的敌意,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丛安没说话,捂着眼睛,咬紧腮帮子。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他也知道,只是他从小受尽了称赞和夸奖,心高气傲,又有祖父多年的期待在身,一时间,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温钧得到县案首的事实。
现在被温钧和赵博先后戳破,他突然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我……”他沉默了很久,抬起头,两个眼睛红通通,像是得病的兔子,沮丧地面对事实,“我错了,对不起,温钧。”
温钧和赵博对视一眼,默契地松了口气。
赵博脸色鲜活起来,跳到床沿边上:“你想通就最好了,不用自责,温钧一直都没怪过你,当时在县衙外面,还是他让我来安慰你的。”
丛安低头,虽然道歉了,但是有伤在身,又丢了面子,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闷闷地道:“谢谢。”
温钧开口,嗓音温和带着一丝欣慰:“没什么,你还小,一时想岔了也很正常。好好疗伤,要是能在府试之前痊愈,我们就一起去府试,要是不能,明年再去也一样。我会连带着你的希望一起,好好对待这次考试。”
丛安:“……”
丛安面露迷茫,喃喃道:“我总觉得你最后一句话在故意刺激我。”
他很大几率不能参加今年的府试,可是温钧却说要带着他一起……
温钧眼底含笑,爽快承认:“没错,就是刺激你。你前面说的那些话,实在太伤我心,现在你想通了,我必须要好好刺激你一番,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丛安脸色一红,再回想之前一怒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也自责愧疚起来,难得地底气不足:“那你随便刺激吧,算是我欠你的。”
“和你说着玩,朋友之间,哪有欠不欠的。”
温钧摇头,随口一句话,让屋里两人都一震。
是啊,朋友之间,哪有欠不欠的。
而在屋外,刚刚赶来的丛老爷子,听着屋里的这句话,也是一愣。
苍老锋锐的眼神变幻莫测,最终化为浓重的后悔。
丛安之前说他交了两个朋友,他不以为然。虽然找老朋友孙老先生打听过,也觉得两个小朋友都挺有天赋,却怕他们影响了丛安读书,不太赞同丛安和他们往来。
丛安不听,难得地违抗他一次,坚持不肯放弃。
他无奈只得随丛安去,但是心里却对那两人的感官不好起来。
后来丛安在县试中失利,他第一时间就牵扯到了那两人身上,在丛安面前说了不少过分的话。
丛安沉默不反驳的态度,让他以为得到赞同,直接禁止丛安再和两人来往。
所以丛安今天拿着一封名帖,要出门的时候,他才如此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