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说完,李泗诚看向来李家附学的几个小萝卜头,“你们可要好生学,以后跟二郎一样,金榜题名,若让我知道谁偷懒,我头一个不饶。”
几个萝卜头忙低头答应,三郎在一边笑了,“叔爷爷放心,我会看着他们几个的。他们日常都用功的很,并未曾偷懒。”
李泗诚忙笑道,“有三郎在,叔爷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过了几日,李家满门宴宾客。族人、亲戚、同僚、同科和秀水坊的一众邻居,把个李家两进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赵世简当日也来了,他名次比李承业好很多,又是李家女婿,宾客们顿时兴奋起来,让郎舅二人一起敬酒。李姝没来,肖氏让小厮看着女婿,莫让他喝多了。
赵家这边自然也是要大宴宾客,赵书良问过李家的日子,把自家的日子往后推了两天。李承业自己才办过酒席,又去参加妹夫的宴席。
李姝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随时都有可能生,但她害怕生产艰难,每日都要自己走一走。吃饭穿衣,也要自己动手。李姝估算了一下,自己现下还不满十七周岁,生育定然不会太容易,若整日懒得动弹,养得身娇肉贵,说不得英娘的下场她也跑不掉。
赵家族人都在状元街一带,且李姝目前的样子,实在没法操办喜宴。故而,在与赵书良商议后,赵世简的宴席还是摆在柿子树巷。这里一来是老宅,二来有孙氏在,他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何况还有一堆族人呢。
赵世简喜宴当日,李姝不得不出席,但她啥也干不了,就坐在那里陪着女客说说,连说话这个活儿她都干的马马虎虎。实在是肚子大了,孩子压着内脏,她一会儿就要出恭。索性来的女客都是生养过的妇人,大伙儿都是很打这里过来的,都能体谅她。
李姝今儿是新科进士的正头娘子,本该最出彩,但她大着肚子,穿的都是宽松的衣服,脸上未施脂粉,整个人素净的很。
老太太早就把想要把持三房后宅的雄心壮志抛开了,现下听说贤妃又生了儿子,赵家人更是只有捧着她。连李姝出恭,老太太不放心,都让吕氏妯娌几个轮着陪着她去,防止丫头们毛手毛脚的,把她摔着。
吃酒席的时候,李姝坐在老太太身边,旁边都是一些官眷。老太太身上也有六品诰命,年纪又大,招待这些官眷,身份上正正好。
吃饭的过程中,赵世简过来看了一趟,谢过老太太并诸位太太的照顾,众人一阵客气后,他又出去了。
今儿来的女客多,孙氏把两个姨娘的西厢房也征用了,并把两个姨娘打发到大房家里去待一天。
这么多官太太来了,她们两个戳在这里也不成个样子。庄姨娘乖乖去了,洪姨娘原来是家里亲戚,去大房她也高兴。日常赵书良并不让她们两个多走动,大房是她亲表哥家,她去了更自在。
男客那边人比较多,如谢举人、李承业和乔举人等人自然是要来的 。让人意外的是,杨镇也来了。杨镇的喜宴给赵李两家都下过帖子,但两家人都是送了厚礼,人并未去。李家的喜宴,杨镇也只是送了厚礼,不成想今儿他居然亲自来参加了赵家的喜宴。
谢举人忙高兴道,“咱们的状元郎来了,大伙儿快敬酒,把他灌醉,再让他好生做两首诗。前儿琼林宴上,杨状元那诗做的,圣上和一干老大人们没口子地夸赞,今儿定不能吝啬,多给我们做两首,让我们也学学状元郎的文采。”
李承业和赵世简都请杨镇上席,他是状元,众人请他上座。杨镇不肯,在座的比他年级大的比比皆是,他怎能拿大。
最后,还是年级最大的侯举人坐了上席,既然只论年纪,赵世简是最小的,今儿又是他的好日子,他挨个给同科和同窗们敬酒,中途还跑去女客席面上看看自家娘子。
热热闹闹的一天很快过去了。
赵世简与其他新科进士不同,其余人中榜后,要么回家等候消息,要么多方打点,期待能某个好缺。不管是期待还是谋缺,都是闲在家里,或者在客栈里住着。
赵世简办完了喜宴,立刻又回职方司当差去了,他如今还做着六品官呢。
他才回职方司,一干上官和同僚们都围过来,嚷嚷着让他请吃酒。
张主事笑道,“赵老弟这样年轻,就中了前十,可是给我们职方司争脸了。”
赵世简忙谦虚道,“有张大人珠玉在前,我跟着张大人学了这么久,总能长些见识,好在没给张大人丢脸,不然说出去,传胪的亲传弟子不中榜,岂不丢脸。”
古郎中笑了,“赵大人若是天资太差,张大人还不收呢,谁不知道张大人眼光高的很哩。”
张主事忙客气道,“古大人说笑了。”
古郎中摸了摸胡须,“小赵大人看来就要离开我们职方司了。”
张主事笑道,“自来前十都要去翰林院,但翰林院供奉都是七品。人家都是官儿越做越大,小赵大人你却是越做越小,哈哈哈。”
旁边员外郎笑道,“翰林院非前十不得进,里面都是储相人选,小赵大人去那里读两年书,以后说不得比状元郎升得都快。”
众人说了一阵闲话,然后各自办差去了。
当天夜里,赵世简就在朝阳街找了家像样的酒楼,要了个包间,和大伙儿一起喝了个痛快。
第二日,赵世简把油火房的一干弟兄们叫了,又一起吃了顿酒。职方司里都是文人,大家纵然一起吃酒,也是斯斯文文,做多做两首歪诗相互打趣。油火房里都是粗人,一干人吹牛调笑,到最后喝得脱了外衫拼酒,谁输了谁钻桌子。
赵世简是东道主,众人岂能放过他,挨个灌他,好在有原书吏在一边打圆场,最后赵世简还是被文崖扶回去的。回去后,吐得稀里哗啦。李姝让罗妈妈给她准备了醒酒汤,稍微给他擦了擦脸和身子,然后任他呼呼大睡。
过了几日,新客进士们的任命一次下来了。不出意外,前十名都去了翰林院,除了状元郎按例是六品,其余皆是七品。赵世简因头先就是六品官,虽去了翰林院,仍旧保留六品官身。这是皇帝特意交代的,人家拼命挣来的六品官位,不能因为中了进士,反而还贬官了,到哪里都说不下去。
众位老大人想想也是,中进士是为了做官,只会越来越高的,没听说中了进士反而官位下降的,那还不如不考呢。
本来兵部想留下他,但皇帝发话了,“同科进士,大伙儿都去了,你让他一个人留在你兵部,以后同科谁还认他?你们谁还没几个关系好的同科呢。”
李承业是二榜榜尾,谋了个外地七品县官,严氏要带着儿子随行。李姝也挺着快要生的肚子,在赵世简的陪同下,与丽娘一起回了娘家,送二哥远行。
李家是新贵人家,底蕴薄,没有老道的管事和幕僚。李承业和严氏一起回了趟娘家,严文凯送了他两个师爷,做他的左膀右臂。
谢举人,哦不,如今是谢进士了,他去谢侯府跑了几趟,某了个富饶的大县做县令去了。
前十名的新科进士,去了翰林院,才叫镀了层金,在那里读三年书,然后再考试,按名次先后再授官。
赵世简打包又去了翰林院,做了翰林供奉,与一干同科及上一科前十名一起读书、修史,混得好的,可以到上书房行走,帮着起草诏书。
本来翰林院是来一科走一科,一般状元和状元是“王不见王”的状态,一旦加了恩科,就会出现两科进士同时在翰林院的现象。翰林院里高手如云,个个都是一肚子圣贤书的两榜前十名。
翰林院掌院学士姓樊,樊掌院曾是探花郎出身,不仅文采风流,更是儒雅有风度。对一干新科进士异常和善。翰林院的书籍随意大家翻看,只要不损毁即可。
樊掌院自己是个斯文人,最不喜翰林供奉们你争我夺取,认为有辱斯文。故而一干翰林供奉们虽然明争暗斗,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一片和谐。
谁不想出头呢,在翰林院读书,等到散馆授官时,肯定是随意被打发了。但若能表现出色,被上书房的老大人们看重,能去帮着打打杂,留个好印象,以后也能得个好缺。
杨镇浦一入翰林院,就接受到了来自上一科前三甲似有若无的敌意。一来他年轻,二十出头的状元郎可不多,二来听说这小子会拍马屁,看着一幅正经样子,拍起圣上马屁来毫不知羞耻。
赵世简不用担心那么多,他是最后一名,且他保留住了六品官身,等三年后散馆授官,他最多还是六品,总不会比这还差。且他日常一幅憨呆样子,年纪又是最小的,大伙儿索性并不把他当作对手。
赵世简是真心来读书的,他总感觉自己比起杨镇这样的天才差了许多悟性。况且,这么多年,自己并未拜得什么名师,全靠苦读。虽有张主事指导过大半年,但张主事日常要当差,且他又不是专门教授学生的先生,也只是稍微点拨两句而已。
到了翰林院,赵世简感觉自己如同庄小郎第一次进学堂一样,觉得自己就是个乡下土包子,看什么都新鲜。天下藏书,大半归皇家。皇家藏书,大部分在皇城内,一部分在这里,就翰林院里的藏书,已经足够一干新科进士们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