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一干下人都走后,李穆川又道,“庆哥儿,跟我道东厢房,前儿那篇文章还没读完呢。”
赵世简想到儿子目前处于失学状态,对李姝说道,“明儿我去给平哥儿找家好的学堂,这两天先让他在家里温书。”
说完,他对李姝招招手,李姝走过去,他拉着她的手进了正堂,夫妻二人坐下后,赵世简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塞到李姝手里,“这是一千两银子,娘子先拿着用,家里该添置的及时添置。娘子再多置办几身衣裳,打两件首饰。好在泉州的东西比京城的便宜,娘子不用俭省。”
李姝笑了,“官人不用担心家计,官人人虽然不在京城,荣大哥时常亲自把官人的份例和俸禄送到家里,我攒了不少。”
赵世简本来想摸摸她的头,想到她如今也是二品夫人,家里儿女成群,自己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摸她的头,遂收回了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东南军这边也有我的份,娘子到了这里,定然要交际走礼,过几天,我再给娘子带一些回来。”
李姝也拍拍他的手,“官人别想那么多,这两天在家里好生休息。”
一个上午,李穆川带着庆哥儿读书,李姝和玉娘等人带着平哥儿和琴娘玩耍,赵世简抱着闽娘在家里走来走去,闽娘正是爱看新鲜的时候,高兴的手舞足蹈。
黄侍卫等人手脚利索,一个上午就把李姝列的单子全部买齐了。李姝立刻把各个房间都布置了起来,夫妻二人住正房东屋,屋里衣柜、梳妆台、洗脸架及大小箱笼添置了许多,厅堂里太师椅、高几把条凳都换下了,西屋里书架、书桌都备齐了。
东厢房是两个儿子的住所,被褥都是上好的,各色家具现买了一套,西厢房暂时空着。封娘和芸娘住到了西耳房里,两个婆子住在西厢房鹿頂小间。玉娘夫妇和蔡妈妈夫妇住在前院,一干侍卫也住在前院。
前院客房有两间,一间给庄小郎住,一间暂时住着李穆川。
墨染和文崖跟着走了一趟,立刻记住了菜市、粮店、银楼、绸缎庄等具体位置。泉州城也不大,每一个行当也就那几个店铺大一些,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下午,李姝又让他们叫了当地信誉好的人牙子过来。马婆子介绍了清源山这一代的范婆子,范婆子一向不要那些来路不正的人,在泉州城算是比较清白的人牙子。
范婆子来了后,见这家都是京城人,再一看家里还有士兵,知道是军营里的将官。再一看当家夫人年纪轻轻,身上穿戴的没有一样凡品,以为是京城里豪门贵族出身,拿出浑身解数伺候。
李姝跟她说了半天的闲话,了解了泉州的一些当地风俗,打听了泉州当地主要的豪门贵族和官员的姓氏及住址。
最后,李姝问她手里有没有年轻的小女娘,懂官话,不怕见人,她想买两个当地的丫鬟,若是不愿意卖身,雇也可以,倒不需要她干多少活儿,重要的是知道当地的规矩和人情。
范婆子犹豫了半晌,用一口蹩脚的官话说道,“夫人,咱们泉州,会说官话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好人家出身的,出来做工的都少,更别说卖身了。”
李姝也不是特别急,想想就跟她说,“那你帮我留心着,若有合适的,介绍给我。”
范婆子笑了笑,“若是夫人急着用人,老婆子毛遂自荐,我家里女儿十三了,会说官话,也懂一点规矩。家里才给她定了亲,要是能跟着夫人学习一二京城里的规矩,也是她的造化了。”
李姝笑道,“你舍得?”
范婆子笑了,“夫人说笑了,老婆子家里又不是官宦人家,也不讲什么大家闺秀不出门的规矩。再说了,老婆子的女儿能到夫人这里,那可是她这辈子的大造化呢。”
李姝点了点头,“那你明儿带她来给我看看,若是行,就让她给我帮几个月的忙,工钱就照着你们泉州的规矩,我再给你加两成。放心,过几个月我就放她回去,保证不耽误她嫁人。”
范婆子高兴地走了,走前,李姝给了她一些赏钱,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李姝和范婆子说话的时候,赵世简换了常服,叫上了庄小郎,带上副将和亲卫,陪着李穆川一起,围着清源山走了几里路。期间,意外找到一条上山的小路,翁婿两个和一众随从,沿着小路往上走。李穆川年纪大了,又是文官,走走歇歇。
越往上走,越清净,景色也更优美,泉州泉州,果真地如其名,山上真有泉水。看了一路风景,翁婿两个时而作诗相和,时而对着清泉山涧高声吟诵,好不快活。
黄侍卫等人以前只见过赵将军排兵布阵,何曾听他吟诗,如今见赵将军和李大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虽然听不懂,也觉得这高山流水配上峨冠博带,异常的美。
东南军里来的唐副将暗自惊叹,早听说赵将军文武兼修,果真不假。庄小郎一路上虽然没怎么开口,但心情也很愉悦。难怪李三爷要出去游历天下,若能见到诸多不一样的风景人情,写起文章来,那才叫下笔如有神呢。
一行人游历了一个下午,尽兴而归。到家后,英国公那边派人来请。李姝是女眷,不好过去,平哥儿还小,赵世简只带了庆哥儿过去。翁婿二人联袂而来,到了聚缘楼,意外地发现泉州知府窦大人也在场,还有东南军几个高级将领,今儿都来了。
一行人相互寒暄,然后彼此落座。
窦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在官场熬了十几年,年近不惑,终于熬到了六品知府。年轻时的棱角早被官场磨平,并未因李穆川小小秀才出身而看不起他。人家虽然是秀才,但人家的儿子和女婿,哪一个不是正经科举出来的。他意外听说到今儿晚上的宴席,立刻厚着脸皮拜访英国公。英国公想着他是父母官,以后少不得要和他打交道,就带着他一起来了。
窦大人先站起身,端起酒杯躬身说道,“自国公爷和赵将军来到泉州后,泉州再无倭寇犯境,下官再次替泉州百姓感谢二位,感谢诸位将军。”
说罢,他仰头喝酒了酒,众人忙客气地让他坐下,然后各自都喝了酒。
推杯换盏之间,关系越发融洽。不知是谁,提出了行酒令。武将们最擅长这个,文人们自然也不差,一时都撸起袖子吆五喝六起来,渐渐都显露出了男儿本色。
英国公年纪最大,没人敢灌他酒,史杭和赵世简不时给他布菜,他一边吃菜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划拳。
窦大人看到庆哥儿后,与庆哥儿说了几句话,听得出庆哥儿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又听说他才来,还没找好学堂,拍着胸脯跟赵世简保证,定把庆哥儿送到泉州最好的私塾里去。
美味菜肴,清香酒水,又是一个酒酣微醺的夜晚。
快活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第三天早上,李穆川带着女儿给他备的当地特产以及窦大人送的薄礼,与大家告别后,踏上回京的归程。
李穆川走后的第二天,赵世简也去了军营。军饷既然到了,招兵马买的差事就要提上日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又会异常忙碌。
去军营前,他把黄侍卫和魏侍卫留下,并嘱咐他们好生看家,听夫人安排,自己带走了唐副将和另外两名贴身侍卫。
军营里将领们把自己的侍卫留在家里,这也是惯例。
赵世简前脚才走,后脚李姝就收到了窦夫人的请帖。同时,范婆子也送来了自己的女儿。
窦夫人是泉州父母官的夫人,李姝自然要卖她面子。
接到帖子后第二天,李姝带着玉娘,去城里有名的金满堂打了两套新首饰,她自己从京城里也带了几套过来。但入乡随俗,总要有一些当地的样式。打过了首饰,又去绸缎庄定了几匹好料子,请了当地有名的裁缝上门,她给一家五口都做了几身见客的衣裳。
庆哥儿已经去读书了,学堂还是窦大人帮着找的,教书的是当地一位谭秀才。谭秀才虽然屡次中举落第,但教授学生很有耐心,也颇有方法,在坊间名声很不错。一些本地富豪和官员,都喜欢把孩子送到他那里,窦大人自己的幼子,也在那里读书。谭秀才也不是什么样的学生都收,非得是开过蒙的,且稍有资质的才行。
庆哥儿一口纯正的官话,又有赵世简这样的两榜进士亲自给他开蒙,上的学堂也是京城数得上号的私塾,一出口,谭秀才就欣喜地收下了这个学生,更别说这还是知府大人亲自介绍来的。
至于庄小郎,赵世简把他送到官学里去了,那里面有几个也是中了秀才的学生,大伙儿一起学,倒也不寂寞。庄小郎对此并不反对,他已经十三岁了,比以前懂事多了。再不是那个一味犯倔脾气的熊孩子,知道世事不易,赵家对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他每天照常上学,下学后去接了庆哥儿,两人一起回家。
庄小郎在赵家的身份比较尴尬,庆哥儿还小的时候,叫他哥哥,众人也没反对,反正庄小郎也不是正经亲戚,对外只说他是亲戚家的孩子,没有父母,来投奔赵家。庄小郎读书天分高,赵世简不在家的时候,他每天带着庆哥儿一起读书,检查他的功课,确实像个兄长一样照顾庆哥儿。
泉州府除了家里几个仆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庄小郎的实际身份,他不用再面对他人异样的眼光,心情也愈加开朗。每天去接庆哥儿的时候,连庆哥儿学堂里的同窗们,都以为那是庆哥儿的表哥。赵世简夫妇对他也颇多照顾,每次回来了,他都要检查庄小郎的功课,给他和庆哥儿讲许多外头的事情。庄小郎虽然不愿意每天都去后院,但每隔三五天,他也会跟赵家人一起吃顿饭。一应衣裳鞋袜,李姝都给他预备的妥妥帖帖,每个月还给他二两银子的零花。见他细心照料庆哥儿,李姝预备年后再给他配个书童。
李姝打了首饰做了新衣,到了日子,就光鲜亮丽地带着平哥儿和闽娘一起去了窦大人家里。
窦太太亲自迎接了她,“见过赵夫人。”
窦太太虽然年纪大,但只是六品安人,见了二品夫人,自然要先行礼,其余一干同知、通判及推官家的太太,自然更不会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