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上清泉
造酒最重要的非曲非米,而是酸浆,浆不酸则酒味不够,为此卓琏早在中午就把小麦熬成粥,装进瓷瓮里,白天敞开晾着,夜里再盖严,以后每日倒一些热气腾腾的米浆,要不了几天酸浆就做好了。
先前她跟福叔保证过,要是这次酿酒失败,便再也不会踏足酒坊半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卓琏必须竭尽全力将酒酿好。制曲、造酸浆,种种工序她都亲力亲为,生怕弄出纰漏。
好在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香泉曲跟酸浆的品质都不差。
经营酒坊这么多年,最基本的工序桓母和福叔还是清楚的,在拿酸浆浸米前,必须先在铁锅里加上葱、椒、油、面,煮沸六七次,才能投入使用。作为厨子,福叔对火候的把控堪称顶尖,煎出的浆水浓白,酸气扑鼻。
再过不久就要入夏了,天气炎热,用五分酸的浆水最为合适,卓琏边尝边让福叔添水,陡然道:“够了。”
“陶瓮已经埋在土里,我这就去把翁烫熟,再下米。”
边说着,福叔边端着木盆去了院中,卓琏跟桓母也没闲着,一人拎了一桶米,紧随其后。
烫米的讲究更多,如果原料都是新米,就要先下浆后下米,若是陈米,顺序便倒过来;冬天用沸汤,夏天用温汤......
卓琏把米倒进瓮里的同时,福叔桓母手里拿着木杵,飞快搅动数百下,米粒变得越发光灿滑腻,酸浆也浸入米心中,这才用草席将陶瓮盖起来,免得热气流失。
按理而言,酒坊中少说也得雇十几名长工,但桓家根本没什么银钱,只能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活计都揽在身上。
卓琏累得两腿发软,跌坐在草席边上,手臂又酸又麻,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筋肉里钻来钻去。桓母福叔比她好不了多少,这会儿同样脸色通红,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琏娘,我觉得这次肯定能酿出清酒,卓家有清风啸,咱们取什么名字?”
“若儿媳没记错的话,前朝有诗人写过:忽然玉山倒翁边,只觉剑铓割肠里,以此形容家酿的辛辣芳烈,他酿的酒有两种——桂子香、清无底,文人墨客最爱风雅,听到清无底的名字,说不定也会买下来。”
☆、15.第15章
卓琏是被鸡啼声吵醒的,她去井边打了水洗脸,而后走到铜镜前,仔细照了照。
镜中的女子年轻娇美,五官又生的极为艳丽,肌肤光润柔腻,杏眼清亮妩媚,既像民国时的自己,又像大周的原身,仿佛两具躯体都是泥捏的,被看不见的大掌揉碎,加水,重新造出来的人一般。
甩了甩头,她不再胡思乱想,夏天温度高,浸泡在酸浆中的米只隔了一夜就能用了,万万不能耽搁。
卓琏换了身干净的布裙,走到院中的陶瓮前,掀开草席,用笊篱捞出了几粒米,低头尝了尝。
桓慎恰好站在房檐下,晨间的日光暖融却并不刺眼,笼罩在女人身上,纤细手指贴着绯红唇瓣,从指尖到头发丝,她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诱人,堪比上好的白瓷,没有半点瑕疵。
以往桓卓两家关系还过得去时,桓慎就对卓琏十分厌恶。
他本就自私冷漠,为数不多的耐性都给了骨血至亲,对同样自私冷漠的外人,能生出好感才是怪事。直到现在他都记得,早些年卓琏打碎了樊兰的玉镯,她怕受到责罚,跑到桓家跟大哥哭诉,后来大哥帮她背了黑锅,母亲又登门送了一套首饰,事情才压下去。
打那时起,桓慎就知道卓琏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从未有过接触,没想到才几年过去,他这寡嫂竟出落成了这副模样,简直能称得上惑人心神。
卓琏没有发现桓慎,她眼底划过丝丝满意。经过一晚的浸泡,米心已经彻底染上酸味,用来做酒母再合适不过了。
抿唇低低笑着,她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只要酒坊越做越好,她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三月后。
身量高大的卫士们正在城门前巡逻,其中一人名叫罗成,家境颇为殷实,相貌端正,这会儿抹了把脸,道:“等下值了,咱们去酒楼里聚一聚,再过几日桓兄便要上京,也当提前给他送行了。”
“那就去卓家酒楼,里面的清风啸我先前喝过一次,滋味儿好的很,罗成你小子不差钱,今晚能不能祭一祭五脏庙,让兄弟们快活一回?”
罗成忍不住啐道:“不就是吃顿酒?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去了青楼似的,我看你小子是想姑娘了……不过听说那卓二小姐确实生得貌美如花,酿酒的手艺也深得卓老板真传,日后指不定能接手酒坊,秀丽佳人当垆卖酒,想想还真是赏心悦目。”
听着这些胡七八糟的荤话,相貌俊美的青年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手里握着长.枪,枪头的红缨随风飘荡,他眯眼开口:“既然是给我送行,地方我选,这顿酒也该由我来请。”
罗成急忙拒绝,“桓兄,哪能如此?上回咱们跟着知县去赈济灾民,要不是你及时拉了我一把,那人握着的匕首怕是早就将我捅穿了,我别的本事没有,也就这点银子能拿得出手了,你要是把我当兄弟,就千万别客气,不想去卓家酒楼,咱们换个地方便是。”
用力拍了下罗成的肩膀,青年道:“你忘了,我家就是开酒坊的,刚酿出了一批酒,趁此机会带你们去尝尝,谈钱就见外了。”
说着,桓慎给没给罗成反驳的机会,信步往桓家的方向走去。
余下几人在后头小声嘀咕:“桓兄这人没得挑,但桓家的酒实在不怎么样,以前我娘曾经买过一回,又浑又甜,连点酒味儿都没有。”
“你小点声,别让桓兄听见!浊醪虽不好喝,但都是自家兄弟,哪还能嫌弃?”
“这点事儿还用你交代吗?”
约莫两刻钟功夫,一行人距离桓家酒坊已经不远了,突然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劲辣芳烈,醇厚绵长,像是无形的大网,将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一处。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罗成咂咂嘴,喃喃道:“这是谁在煮酒?味儿也太香了吧,比卓家的清风啸还要馋人。”
桓慎低垂着眼,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
等他们走到酒坊门口时,发现此处的香气最为浓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好在这些青年都是卫士,筋骨强健,很快便挤了进去,看到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站在锅前,用木勺搅动着锅里澄澈透明的酒液,略微泛着青翠,就跟春日刚冒出头的柳芽一模一样。
罗成揉了揉眼,转头看着桓慎,压低声音问:
“桓兄,这是你嫂子吧,怎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罗家是做生意的,跟于家也有往来,先前卓氏与于满勾勾搭搭,罗成曾见过这对奸夫淫.妇一面,当时便认定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夫君尸骨未寒时就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简直丢尽了桓家的脸面。
闻得此言,桓慎忽地一愣。
数月以来,他一直住在酒坊中,与卓琏朝夕相对,罗成不提,他倒是忽略了这点。
眯眼端量着不远处的女人,乌发雪肤,就算只穿着最朴素的布衣,也遮不住她一身艳色。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最初卓氏的鼻梁没有这么高,眉毛浅淡稀疏,双眼的形状也与先前不同。
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却依旧能看出她原来的影子,所以罗成才能一眼认出卓琏。
“是卓氏没错。”青年略微颔首,接着又道:“再过几日我就要进京了,劳烦罗兄费心看顾,免得家中女眷被人欺凌。”
罗成生在商户,自然有几分属于生意人的玲珑心肝,当下便听出了桓慎的言外之意——他这寡嫂皮相生的艳,又整日抛头露面的,要是没人护着,难保不会生出差错。
“桓兄放心,罗家在汴州城还能说得上话,要是有人胆敢胡闹,小弟肯定会让他后悔不迭。”
上一篇:豪门女配她翻车了
下一篇:成为玄学大佬以后,我又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