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恰是这时,徐佩东的声音传来。
何氏也是福至心灵,突然就将手中杯子向地下一砸,摔了个稀巴烂,直接站起来,目光冷冷扫了邵劲一眼,便叫徐善然:“善姐儿,跟我进去。”
徐善然自是跟着站起,微微点头和何氏一起离去不提。
这一出叫当堂剩下尽皆愕然。
不过想要探个究竟的徐佩东这回倒是知道何氏在生谁的气了,不等他把目光投向邵劲,邵劲就先一步自位置上站起来,向徐佩东长揖而下,心怀忐忑问:“老师,不知道弟子什么时候冲撞了师母……”
我也不知道啊!徐佩东在心里回了一句,纳闷极了。
要知道这回邵劲能上山,可是何氏特意遣人下来跟他说的,口信中还提到邵劲小小年纪就遇此大难,确实不易等等,怎么现在不过过去三五天,何氏的态度就大相劲庭?要说邵劲在这几天里得罪了何氏,也不应当啊,自上次看过邵劲瘦的厉害之后,他特意留意过,这几日邵劲都安生呆在家里,而何氏在大慈寺上,面都见不到,又怎么得罪?
徐佩东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头,何氏冷着脸将徐善然带进后院之后就先将徐善然遣走,自己又招了桂妈妈来问计。她算是这辈子第一次怎么看一个人怎么不顺眼,跟桂妈妈说话的时候便忍不住咬牙说:“妈妈你老成持重,需与我仔细分析一下。那邵劲我本来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今日一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贼眉鼠眼,肯定是仗着样貌好就来诓骗我的女儿!我们需拟个计划,叫他原形毕露才好!”
桂妈妈第一次看见自家太太这样,一时惊异非常,但不过一会,她就转过弯来,心道这原来是爱女心切,见自家女儿要被人抢走了,心中不痛快的缘故。不过邵劲到底是不是仗着油嘴滑舌来诓骗小姐是个大事,对何氏的心态,桂妈妈也不过在心中一笑,便正容说:“不知太太有什么想法?此事关系姑娘名节,须得秘密行事才好。”
她说话的同时,心里也是犯难:女儿家有若琉璃软玉,虽观之绝艳,奈何琉璃易碎玉难全,日后若要过得顺心,这名节之事是万万不可轻忽的;而那邵劲自幼跟着何府中的老师学武,一身功夫不若,她们若是要搞些暗地里的手段,只怕反被邵劲一顿教训……
她又沉吟:“再说也不知道姑娘的意思……姑娘聪明,若是此事被姑娘知晓,只怕对太太与姑娘之间,也是有些妨碍的……”
“不会,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断然不至于这样的——”何氏截口说。说话的同时,她突地又是灵光一闪,可谓是灵光频闪,不禁笑道,“我可得计了!你快快去看看姑娘在哪里,将姑娘速速叫来!”
要说老实人发起怒来确实可怕。这一点从徐善性及徐佩东的态度可知。
而这些天里,何氏身上应验的可不止是这一句俗语。
刚走没多久的徐善然又被桂妈妈叫回了何氏身旁,何氏也没有浪费时间,在徐善然刚行完礼之后就直说:“善姐儿,母亲想看看那邵劲究竟是真对你好还是假对你好,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真正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何氏刚才的应对在徐善然眼里,现在的问题也入了徐善然耳朵,徐善然先是一怔,旋即就笑起来:“得母亲亲自垂询,女儿敢不尽心竭力?不瞒母亲,母亲若想知道这点,倒不算太难,女儿亦有一计可用。”
何氏精神一振,连忙问:“是什么计策?”
“此事简单。”徐善然笑道,转对桂妈妈说,“劳烦妈妈把父亲身边的欢喜及弟弟一同叫过来。”
桂妈妈屈膝答应,自去安排。
徐善然则对何氏说:“若邵劲是别有目的,从他要娶我为妻的目的来看,也无非是几点,一是借用父亲的名望,二是搭上国公府的青云之车,三是对国公府别有目的。若再要撇除这些,剩下的也就是那些了,或者金银钱财,或者美人如玉。”
何氏目瞪口呆。
徐善然倒是挥洒自如,她又说:“前三点而言,不管邵劲的目的是哪一点,他总是要搭在国公府中保住父亲弟子身份的。究竟他未来还是要走科举之路,若是传出其被恩师逐出师门之事,他将来在士林官场之中可谓再无立足之地。至于后两者,就更简单了,诱之以利,诱之以色,手段高明一些,他总有上钩的那一天。”
虽然刚才是何氏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但本身来说,何氏还是那个腼腆温柔的妇人,此刻她就又有些犹豫了:“这是否……不太好?”
“母亲是觉得那里不好?”徐善然笑问。
“前三点还两说,但后两点……”何氏略微犹豫,“这就是你父亲也未免……”
母亲倒是看得透!徐善然在心中一笑,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什么美人如玉,至于金银钱财这点她倒是深知的,毕竟她和邵劲都合作了这么多年,深知对方在钱财上面,真个算是“稻草茅屋是住一晚,雕栏画栋还是住一晚;清茶淡饭是吃一餐,山珍海味还是吃一餐”这等的人。
她又说:“那就试试看前三点吧。这一试只消一席话。”
正说话之间,桂妈妈已经带着徐善性和欢喜进来了。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给何氏及徐善然行礼,然后是一模一样的神色严谨,看上去特别规矩。
徐善然先将弟弟招到自己身旁来,跟着对欢喜笑道:“今日有一件事要叫你去做。”
“姑娘只管吩咐!”欢喜忙道。
“你先说说父亲在我们离开之后可有和邵二哥说些什么?”徐善然问。
“在夫人离开之后,邵二爷先和老爷请罪,言道不知哪里冲撞了夫人,老爷并没有责怪,只将邵二爷扶起来温言安慰了几句,便带着邵二爷和五少爷往禅师那边走了。”欢喜简单几句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
徐善然“嗯”了一声,便说:“那么待会你就直往邵劲之处,言说母亲已经知道了事情,叫他速速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以免自误!”最后那四个字,徐善然声音一扬,竟厉声喝出,别说欢喜了,就是旁听的何氏也觉得心神一悸。
跟着她不管欢喜脸上的疑问,转头对徐善性笑道:“疑惑不疑惑?”
“疑惑?”徐善性正听得云遮雾绕的呢!
“母亲生气的时候你害不害怕?”徐善然又笑道。
“害怕!”徐善性偷看了何氏一眼,又大声说,这正是说给何氏听呢。
一旁的何氏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却也知道这段时间里她为了女儿的事操碎了心,难免疏忽小儿子,一时心生愧疚,忙将徐善性搂进怀中,心肝儿肉的嗔了好一会。
徐善性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当下将那规矩面具一撕,又恢复泼猴一般的脾性了。
徐善然又对徐善性说:“那么要是你看见母亲大发雷霆,对桂妈妈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是老爷的学生,出身不正又无亲族依靠,竟敢肖想这件事!待得老爷将他逐出门墙,看他日后怎么个落魄潦倒样!’又被人问到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想法?”
徐善性想了一会,突然疑惑脸问:“这是在说谁呢?邵大哥?”
这一下惟妙惟肖,要不是紧跟着那句邵大哥叫人明白徐善性什么都懂了,何氏都差点被唬住了。
徐善然见弟弟机灵至此,当然没有什么不满的,唇角微露笑意,点点头说:“就是这样。”
徐善然举手之间安排好一切,叫欢喜和弟弟下去了,又问何氏:“母亲觉得这样可好?”
何氏呆也呆住了,哪里说得出不好来?
徐善然便笑:“那么至多三五之日,便见分晓了。邵二哥有些韧性,一两句话需将他唬得不住,也只有叫父亲那边跟着配合一下了。”
事情到了此时,徐善然将一切都做好做妥,何氏却又皱起了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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