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他道了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听徐善然往下说:
“今日叫先生来是有些事情需与先生商量。”
徐善然说道这里,稍微停了一下,很快便将之前邵劲告诉她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坐在外头的中年人。
跟着她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就听外头传来王一棍的声音:“不知夫人的想法是?”
徐善然并未绕太多弯子:“宫中宣命妇觐见,我自不可能装病躲过。”
王一棍并未言语,却觉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了他的心坎中去。
他之前选择邵劲而非徐善然,便是觉得徐善然与自己太过相近;而这世上显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要看见第二个自己。
但有些时候——比如这个时候,他却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邵劲,还是徐善然与他的想法更为贴合。
昭誉帝身体不行了,邵劲想要退,想要躲,打算等新帝出现了再安稳地做事。
但只要你手中还握有力量,别人就总要算计你的东西,你能退到躲到将手中东西拱手让出去吗?等真到了这个时候,你又拿什么来保护你要保护的人事?到时候也不过是看别人的脸,吃别人赏的饭。
人生在世,归根到底,还是要争。
与事争、与人争、与命争、与天地争。
只是争归争,怎么个争,也是一门极大的学问。
好比今日在昭誉帝面前,若邵劲不作出一副与军权无心的模样,只怕根本不用等到他想要争,就得先被剃了个光头,保不定还有杀身之祸。
王一棍在短时间里想了极多的问题,最后终于定下心来,只听他试探地问:“不知夫人是个什么想法?”顿了顿,又说,“究竟危险极大,恐怕得细细周密才好。”
徐善然划了一下唇角。
她映在屏风上的黑影也许动了,也许没动。
她说:“自然要细细周密。”
女儿杀了自己的儿子,邵劲又逼死了她的女儿。
贵妃不杀邵劲,寝食难安。
对方既然已经有了杀意,他们若只是躲,躲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还不若从开始就掌握主动。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我想想,好像欠了两章……
第一四二章 宫宴
宁王谋逆之事解决得出乎众人意料的快。
昭誉帝前番被宁王囚禁,朝中大人或多或少心中有数;而此番昭誉帝镇压了叛乱,从宫中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召见众位大臣,这些被召见之人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日除了大臣在宫内候着之外,昭誉帝剩下的辉王黄炽、安王黄焕、晋王黄煊、以及安寿公主黄焐、瑞嘉公主黄燨,全等在了宫门之外,只是当日一直到宫中下钥,昭誉帝也并未召见自己的这些子女。
几日之后,宫中便传来诏书,贬先玉福公主为庶民,贬先宁王为罪民,及玉福府中、宁王府中一应嫔妃奴婢,全部殉死。
诏书一出,这些日子以来因抄家灭族本就久久不散哭声的天空又再次凝聚了不知多少无辜者的哭喊。
可就算这些哭声上震天庭,也不能撼动位于九重城阙中帝王的心。
这两封诏书甚至并未写全了所有事宜。
玉福本因深受皇帝与贵妃宠爱,陵墓早已在建,但有了现在一出,也不过是席子卷上尸体,一口薄棺就葬在了京郊专收罪人的乱葬岗之中。
宁王若按以往的成例,则与玉福相差不大,只是没有棺木与坟头,赤裸裸地丢在岗上任由鸟雀野狗咬食而已。
只是宁王非昭誉帝亲子一事,因涉及宫闱秘闻,昭誉帝虽并未公开,心里却着实恨毒了对方,他既不将宁王的尸体随意丢弃,也不只凭怒气毁尸发泄,而是早早叫来了天师,以最恶毒的诅咒将宁王的尸体镇压,誓要对方生生世世堕入畜生道,永远成为别人的刀下鬼盘中餐!
这等私密之事旁人虽不甚知晓,日日跟在昭誉帝身旁的贵妃却从头到尾都看进了眼底。
她心知自己的女儿已将昭誉帝的所有宠爱都挥霍了个干净,还能有一张席子卷着葬入地下,究竟是她还在的缘故。因此她虽只要想到女儿身后事如此寂寥,就日日夜夜如火炼躯体般难受,却也不敢在昭誉帝面前提起哪怕一个有关玉福的字。
时间一晃而过。
宁王与玉福两人的诏书下得虽快,宫变之后的大清洗却足足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任何与宁王过从甚密的臣子,皆夷三族;任何直接参与了宁王宫变之事的臣子,皆诛九族。
一时之间,哀哭之声日日不绝于耳,冲天的血气哪怕在京郊那里都能闻到。
京师之中,哪怕之前并未与宁王有过干系的文臣勋贵,亦人人自危,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
尤为值得提起的还是昭誉帝对此次功臣的态度。
并不知昭誉帝究竟是如何考量的,这次板上钉钉的功绩有二,一是邵劲带领京营在京师中与谢惠梅所属血战,一是几家勋贵联合起来杀入宫中的队伍。
但除了没有根基的邵劲明显能看到被重用之外,几家勋贵的功绩都暂时被搁置了,宫中并未传出任何消息,昭誉帝私下也并未宣人进宫,哪怕曾有窥着风向的人上折子,也全被留中不发。
而这些所有的微妙、所有的血腥,在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后,终于被宫中传出的要大办贵妃生辰宴的消息给冲散了。
早在生辰宴三天之前,宫中就下旨召正三品命妇携其女入宫参宴,其礼制堪比肩中宫皇后。
此消息一经传出,京中中便有人私下讨论:虽说贵妃如今一双子女俱丧,但陛下只怕还是怜惜贵妃,要将贵妃的位份提成皇后了。
位于玉泉胡同的邵宅这几日非同寻常的安静,好似自男主人出外公干之后,这府里就缺乏了生气似的,虽新婚时挂上的大红帐幔还没有撤下,花园里的奇花异草也开得正艳,但正房里从早到晚不闻一声嬉笑的沉寂气氛,还是轻而易举地感染了阖府,哪怕是最一团孩气的婢女小子,行动中也不敢多带出一丝风来。
这日正是贵妃的生辰宴。
天还没有真正亮起,徐善然就自床榻上起了,由着棠心带上一众侍婢为她穿戴品服大妆。
五翟的牡丹开头翠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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