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只是唯有一点叫任成林不得不放下其他事情过来做这看上去实在无趣的事情。
——这也是徐善然私下叮嘱过他的。
——只这一点也就够了。
心里尽管这么想的,可任成林一点不让其表露在脸上,反而冲着宁舞鹤蔑笑说:“怎么?我做什么生意还叫你这泼皮破落户来管?若愿意做,拿这钱就闭嘴吧;若不愿意做,你掉头走了且看看会不会有人留你?”说罢又对周围的人笑道,“可当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了!”
周围的都是国公府的小厮,怎可能不帮自己家的公子?何况那黑厮既是个苦工,偏偏头仰得看不见鼻子尖,早就叫人看不顺眼了,当下一窝哄般嘲笑了起来!
宁舞鹤居然也跟着笑。
笑完之后,他将脖子上围着的汗巾拿下来摔到地上,众人只听“啪”的一声响,那米袋受这一击,居然又被生生抽出了一道口子!
那些有跟着笑的苦工们都静了静,这才记起宁舞鹤手上拳头的硬度来。
国公府的几个小厮也是那没有屋里的普通少年人,一时也有些发不出声音。
只有任成林,自第一次见面就从宁舞鹤身上的筋肉,眼里的神光看出对方手上功夫多半不简单,既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现在当然怡然不惧,只直视着对方,且看对方想要怎么做。
不过宁舞鹤却没有真正上来动手,他将那汗巾摔到地上之后,就冲任成林说:“我不要这一趟的钱了,够赔这米袋子坏掉的损失了吧?”
说着便径自往那京中的方向走去。
他这一走,好几个苦工也都跟着放下东西说:“宁大哥等等我们,我们跟你一起走!”
没想到刚走没两步的宁舞鹤却倒回头来冲那些人骂道:“你们说个球!失心疯了吧!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人傻着要给你们送钱,你们还跟他一样傻要把钱往外推啊?”
那要走的几个人都被宁舞鹤骂得硬生生停了脚步。
站在任成林这边的小厮则皱眉说:“任少爷,要不这群人我们都……”就他所想,三十铜板一趟的价钱,不知道多少苦工来抢着干呢,消息放出去,他们为了接活只怕私下都要先打上一架,也就这一群不知着了什么魇,活像是国公府仗势欺人一样。
果然那些还等在这里的苦工一听都紧张起来,还有那除宁舞鹤之外的领头人想要上来说好话。
不过任成林已经先摆了摆手:“也不必了,大家都辛苦了一整个晚上,一事不烦二主,再搬回去就算完了。”
事情实在太一波三折了,这些苦工听得这句,也不再多话,赶忙收拾了地面,将那一包包米袋再往回扛。
没有了宁舞鹤,这一趟之后再没有什么波折,当那些米袋原原本本地回了宅子中放好,任成林将钱一一结算清楚,便叫那些小厮如往常一样做事,自己则只带了一个人,到京中那龙蛇混杂的菜市街道上转悠,结果没如预想中的碰见宁舞鹤,反而撞见了两个偷儿,一个碰瓷的。
这一下倒叫任成林颇为纳闷,虽见时间不早先回了国公府,可直到都走进府上角门的时候,他还在思忖着就今日的那等情况,易地而处,搁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忍不住。那宁舞鹤也不像是个懦弱能忍的人,可怎么就不见宁舞鹤随后来打他闷棍呢……?
——以及说起来,妹妹的意思就是这个吧?撩拨宁舞鹤,让他忍不住动手,不过然后呢?
然后……送到那牢狱中去吗?
接下去便无余事可叙。
自徐佩东定了这一年要去那齐明山的人选后,早早地就去老夫人那边请示了。
老夫人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平日也从未有要将媳妇孙子女拘在身旁伺候奉承的习惯,听得徐佩东这么一说,便直接应了,只嘱咐伺候的丫头与那镖师多多带着,免得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一切都井井有条地准备着,直到要出发的那一日,徐善然倒是又见着了一件新鲜事。
这次的新鲜事还照旧是邵劲带来的。
徐善然本是坐在马车上向外去的,但等到了二门处,只见那往常由镖师与书童背着的书篓正放在地上,除了那惯常有的用来遮雨遮阳的篷子外,上头还多了一个长方形木头做的框子,那框子的最上边还包了一层皮毛,此刻邵劲站在一旁,她的父亲,两位表哥连同义兄也都在着,华西则一脸惊讶的抓住那木头框子上包了皮毛的地方,上上下下的拉着,那书篓居然也就真的跟着上上下下的跑动——
徐善然见着了这一幕,都忍不住走下车来。
正好听见徐佩东说:“在书篓底下加两个轮子,走平路确实方便了一些,不过要上山的话,也还是得背在身上来得好。”
邵劲心说这个解决了平路的问题就好,上山的问题多少年后也没得解决呢……呃,也不对,那时候还搞了个好背的登山包来着。现在的话……他沉思一下,想着这时候读书人对书籍的重视,以及那宣纸的长度与宽度,决定那背包改用出来装衣服就算了,要是拿来装书,只怕要被说上不知道多少声“有辱斯文”。
念头刚刚转到这里,他又听徐佩东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邵劲忙说:“就是……想着那些车子装东西,不都是用圆轮子方便吗?这书篓我见也是个装东西的,便想着在底下加两个轮子我们推着往前肯定更方便。”
“是更方便,你是在哪里做出来的?”徐佩东问。
“城东的董家木铺。”邵劲说。
“唉,只怕明日满大街都是这种书篓加轮子的新东西了。”就算是不识财货的徐佩东听到这里,也不由惋惜地叹了一声,跟着叮嘱邵劲,“你以后还有什么想法就先在国公府中弄出来,我专门给你划个地方,只叫你自己进去,要什么材料你报给欢喜就好了。”
邵劲:……不是说这年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怎么这老师一点都不生气他玩奇淫技巧?
却不想徐佩东自个就是那虽读了书考上进士,却不爱做官的,当然无所谓这些寄□物,还觉得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很有鲁班天赋,可以朝这里培养一下。
新事物带来的新奇叫何鸣何默也好奇的跟着去推了推,徐佩东又记起来了:“这东西你有没有给起一个名字?”
邵劲随口说:“行李箱?”
徐佩东就笑道:“世路岂云极,念子行李频?①”他略一沉吟,“不错,果然贴切,就这样叫吧。”
说着他便朝众人说:“行了,将东西放上车子,都走吧,别误了时辰。”
围在这里的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开,邵劲也跟着自人群中注意到那站得有些远的徐善然。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徐善然打招呼,就见站得远远的小萝莉朝自己微微一笑,跟着便转身走上了车子。
他慢了半拍才回出一个笑容,心想小丫头明明还这么小,这杀伤力怎么有点不成正比的模样。
马蹄的哒哒声与车轮的辘辘声一同在街市上响起,还未完全出京中大门的时候,已经有同样去齐明山的文人与徐家的车队汇合到了一起。
徐善然坐在马车之中,车子的窗户敞开来,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纱罩着,随着前行而微微起伏。
何氏正与徐丹青说话,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这打开的窗户,不由笑道:“先把窗户关起来吧,等出了城没有那么多之后再开。”
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徐善然闻言,目光自那人群中的某一点掠过,再回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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