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二老爷与何氏当年也是见过这孩子的,二老爷姑且不说,素来心软嫁妆又着实丰厚的何氏怎么会不答应,当下就点了头,表示自己也出上一份。
也是这样,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宁舞鹤早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挣开何氏的手,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他思绪混乱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的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是不是姨娘……原来不是姨娘,果然不是姨娘。他如果没有被出族,该叫眼前这妇人为姑姑,可就是他叫她姑姑的时候,这位姑姑也只可能和他的嫡母交往,怎会与他姨娘有什么关系?
又想到,原来小时候抚养他的人家,教他功夫的师父,全部是侯府找来的?
那他恨了这么多年,骂了这么多年,又能恨哪一个?又能骂哪一家?
——是不是最后只有一无是处茫然无知的自己,才最值得憎恨?
“……这不可能!”宁舞鹤最终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再不想看见有关侯府的任何人士,转身就朝外头冲去,一点不顾身后愕然叫他的何氏!
等冲出了后院,又有外院的小厮见不对劲想要上来阻拦,但这时候宁舞鹤已经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挥手就把上来的小厮打开,一直等见着了一个眼熟之人出现在视线里,他才大吼一声:“滚开!”
在宁舞鹤冲出院子时候就从树上跳下来的任成林冷哼一声,不但不让开,反而同样大叫一声“干了什么想直接逃跑?”,扑上去就与宁舞鹤战做一团!
慢了一步的邵劲和双胞胎对视一眼,手上还有两下子的邵劲与何默留下来,何鸣则指挥着听到动静赶着出来的小厮把手好院门,务必不让人趁机跑掉。
这一系列行动下来,等徐佩东听得不对劲赶出来之后,院中已经被梳理得井井有条,只剩任成林与宁舞鹤在最中央缠斗了。
同一时间,梳洗好换完衣衫的徐善然也听见了动静。
她坐在窗台之前,听绿鹦说了前头的动静之后,不过微一点头,便示意绿鹦继续整理她的衣衫。
绿鹦看着那薄薄纱衣上的脏手印正自犯难着,就听徐善然问:“棠心去见过流萤了没有?”
绿鹦忙说:“见过了!棠心说有一点儿印象,但又不能确定,她记得那小丫头是个一团孩气还算娇俏的,也不知是不是人、人……就不大一样了。”她没能把那个‘死’字给毫无障碍地说出口来。
“应是同一个人。不过不是人死与不死的区别,当是些易容手段罢了。”徐善然说。当日她知晓棠心是吃了小丫头送来的东西就睡着了,可不能言不能动,因而根本没有看见那小丫头是谁,只能从那时的对话推测一二罢了。
绿鹦这边迟疑了一下,又小声问:“姑娘,你怎么知道四姑娘有杀你的心?”
不想她这一句话问完,徐善然便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起来:“她想要杀我?你以为杀人这般简单,谁都可以想一想再做一做?”
“那?”绿鹦愕然道。
“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徐善然淡淡说,“你想想她之前做的事情。第一次搬弄口舌,第二次找那小丫头来给棠心吃嗜睡的药——那小丫头当时要杀我只需在棠心睡了之后跑进来捂住我的口鼻就好,既然没有这样做,便只是义气之争,再想她在徐丹青身旁多年,便知那次是谁的注意了——哪一次敢明刀明枪的伤我了?她若真敢这么做,我倒高看她一样。今日只怕原本还真如她所说,不过下一次泻药而已。这样自私又懦弱,看着那一半血缘的份上,我倒可以抬一抬手,只你看看,那利用这徐丹青的,可肯为她多想一分。”
绿鹦悚然惊道:“好在那流萤服毒死了!也不知怎么会突然想要杀姑娘!”
“因为好下手又有价值。”
绿鹦是要跟着她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怕会用到这丫头做许多事情,徐善然现在也不忌讳将事情一一说透:“我们出来,便给流萤下手的机会;而要叫流萤想要下手,只怕我做的那许多事情,一多半被人知道了……”
“可只有这么一个洒扫丫头,是看不见这么多事情的。”徐善然缓缓说。
“还有另外的人,还有另一双眼睛,已经看到很多很多了……”
☆、第四十五章 夏日
仿佛一眨眼之间,日期已经进入了七八月份,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间。
自那齐明山回来之后,徐丹青连家门都没有进就被自老夫人院中出来的婆子捂嘴的捂嘴,捆手的捆手,架上另一辆车子,飞快往那京郊的小寺庙的事情不必再细表。
只说徐佩凤也在差不多时间接到了老国公的信,见那信用暗记标了‘急’的字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拆开细看,不想却看出了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来!
“老爷今日是怎么了?难得能在家里休息会儿,却一整天的心不在焉。”掌家的窦氏没有一日是不忙碌的,今天好容易抽了个时间歇了个晌午,一觉起来之后就见徐佩凤在书房踱着步,不由笑道。
徐佩凤瞥了窦氏一眼,心说这是你没有和我一样看见了信,否则哪来的心思说笑闲聊?
正自想着,两人的二子徐善知恰好自窗前走过。
这徐善知今年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因素日也是个调皮跳脱的,窦氏便想着早日叫他成家,娶一房厉害的媳妇回来管管是正事,因而已经物色人选物色好久了,心里也有了七八分的谱,只等挑上个好时间,两家坐坐,将话头透过去,对方若肯,便是找官媒依礼而行的事情了。
这边徐善知自窗前一眼看见徐佩凤与窦氏,忙上前见礼。
窦氏只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便要将人放走,不妨一旁的徐佩凤冷不丁问上一句:“最近你书读得怎么样了?”
徐善知平日里吃喝玩乐可说无一不精,甚至瞒着家人偷偷下赌场去,也能做到十次里有八次赢。
可唯独读书上头,真个是那些经义认识他,他不认识那些经义。为着这个,自小的时候就没有少被徐佩凤呵斥打骂,只是实在没有兴趣在上头也更没有天赋,否则也不至于在国公府里住着,都这个年纪了,还得不到一个童生来。
本来徐佩凤年前的时候已经有些看淡他读书的事情了,去请安时候也不过说些不可肆意胡闹的做人道理,不想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又旧事重提了。
徐善知暗叫一声晦气,心想自己多半是出门没看黄历,也不知是今日的穿着打扮哪里不妥当了,竟叫父亲重生起了这个念头……难道是之前和兄弟们去那和安寺调戏小尼姑的事情发了?虽心里嘀咕得厉害,徐善知脸上却一点不露,只嬉皮笑脸说:“爹,您也是知道我的,我是日日看着书没错,只每次看上一页,便要被那书伤害一次……我到底是您的儿子,您怎么就忍心叫我日日被它伤害呢?”
徐佩凤一点没有因为这俏皮话笑起来,直接指着徐善知骂道:“也不知我前世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个偌大了还文不成武不就的孽障来!”
这话有些重。
不说徐善知当下不敢再笑,连一旁的窦氏都吃了一惊,忙圆场说:“好了好了,儿子都这般大了,老爷你何必再说这些呢?他虽说读书上头实在没有天赋,可外头朋友也不少,等日后捐了个官,倒是正好混得开的。”又对徐善知骂道,“可是你最近又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父亲生气了?还不赶紧向你爹爹赔罪?”
徐善知老老实实地跪下说:“爹,我最近真没做什么。”他也不知这是进赌场的事情发了还是那小尼姑的事情发了,又或者是他私下去捧那素素的场叫人发现了?“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您直说,我一定不辩解。”最后还不忘再耍个花枪。
久在官场的徐佩凤哪能听不懂这句话?
不过儿子到底是儿子,只见他伸手指着那混小子,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好歹还有一个正外放已成家的大儿子。徐佩凤这时候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的。只是想到大儿子又想到那封信,他心头又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也没心思再去看妻子与儿子,丢下一句“我去母亲那里”,就心烦意乱地走了。
不说后头窦氏与徐善知的想法,只说徐佩凤到了老夫人的院中,取出那份老国公寄回来的信,给自己母亲看了,等母亲看完之后,又小心地说:“儿子骤然看见这信,实在有些想不透,不知父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老夫人掩信思量一会,才问:“你觉得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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