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一旁正好有个歇脚的亭子,里面有石桌石凳。
“随便吧。”
“随便?随便可不好弹。”
燕韶南略一沉吟,依言坐下来弹奏一曲。
等她弹完,辛景宏轻轻击了两下掌,欣然道:“好一曲《挟仙游》,志在寥廓之外,逍遥八肱之表,谢燕小姐吉曲相赠,告辞了。”
说罢,他不再停留,将手一负,脚步轻快地走了。
燕韶南起身,望着他直到走出大门都没有回头,轻轻“啧啧”两声,赞道:“先前没发现,这位辛世兄还真有些特立独行呢。”
崔绎自然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中嗤然:“什么特立独行,明明是一直被你欺负,临走故作此态,想要扳回一局罢了。”
这叫他颇有些担忧,燕韶南这小姑娘聪明是极聪明,可大约是脑力过盛,对一切她不了解的人或事都充满了好奇心,而好奇,往往是被引诱的第一步。
若她当真陷进去,少女坠入情网的时候往往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下次那小子再问古琴的事,她还会为自己保守秘密吗?
这么一想,还真不能掉以轻心了,他得时刻留意着这小姑娘,必要的时候,该使手段就不能客气。
想到这里,崔绎震了下琴弦,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先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韶南果然回神。
其实崔绎有一点分析对了,燕韶南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奇心旺盛,但一直以来,最叫她觉着神秘,想要一探究竟的,正是他羽中君啊。
“咦?什么事?”
“你关心一下你爹。”
“我爹?他怎么了?”
“人怕出名,出名乱事多。”
“哦,也对。”羽中君因条件所限,向来言简意赅,燕韶南却是一点即通。
其实这两天已经有苗头了,几位上司有意无意总在父亲面前提及归川府的一些旧案子,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棘手事也找上门来。
“给他找个能干的师爷。”
“计航不是……”燕韶南沉吟。
她觉着还不错的人选,崔绎却看不上,他不说计航能力不足,只道:“再找个。你操心太多,小心老得快。”
燕韶南才刚十六,哪会忧心衰老的问题,笑道:“是哦,羽中君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崔绎滞了滞,他觉着辛景宏说的真不错,燕韶南这丫头说话确实跟小刀子似的,句句往人心口上扎。
他也很想有身体好不好。
“我也有烦恼,怕琴弦会断。”
“我会小心保护你的,羽中君。”她要把人暖回来,也只需一句话。
崔绎心想:自己本来就答应帮燕如海找个师爷,说了没做,应该想办法兑现了。他想找个既会处理衙门公务,又能断案的,可以帮着燕如海抵挡一阵,把燕韶南解脱出来,叫她别那么累。
可国公府的人他现在又差遣不动,有本事的幕僚往往自视甚高,只凭燕如海的名气和地位怕是很难招揽得到。
但这难不住崔绎,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名叫陈嘉阳,现在应该正在白州老家,处于穷困潦倒当中。
陈嘉阳是个受人滴水恩便涌泉相报的性子,若是不加干涉,他会在差不多一年之后投奔崔绎的死党梁王。
梁王那人重武轻文,狂放没有野心,并不将王府众幕僚当回事,陈嘉阳一直郁郁不得志,却在梁王故去后,独居白州,守着他的灵位。
直到崔绎决心远走海外,陈嘉阳还在筹划着为梁王翻案昭雪。
梁王救不救得了,还要看他能不能出得琴弦,恢复真身,先免了陈嘉阳的十年辛苦和余生不甘再说。
崔绎打定主意,想着怎么同燕韶南说。
白州位于大楚朝国土的最南边,距离安兴着实不近,燕韶南若是没个理由贸贸然跑去,叫不知内情的人听说,还当她是奔着那辛三少去的,到时闲言碎语怕是不好听。
这世道,女子行事,总是有太多的顾忌,叫人十分不痛快。
他这里一犹豫,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秋天就快要过完了。
燕如海却突然接到了辛景宏辗转托人捎来的一封书信。
信里说,他已经回到了苍松书院,帮着准备师兄步飞英的婚事,山长之子成亲,本来应该是一派喜庆热闹,但最近却发生了一件诡异命案,搞得人心惶惶。
书院里都是熟人,大家朝夕相对,亲如一家,而今出了这种事,真凶明显就在大家中间,一方面,众人急着把凶手找出来,另一方面,怀疑谁都觉着尴尬别扭。
他也试过破案,但是不成,想起临别的时候燕世叔曾言道若是遇到为难之事不要客气,只管开口,这才写信求助,想请燕世叔派人前往书院,找出真凶,绳之以法。
随信还送上了几张请柬,请客的步明璞乃是苍松书院山长,白州有名的大儒。
燕如海拿着这信,真有些不好拒绝。
不过他也知道,辛景宏表面上是向他求助,实际醉翁之意不在酒,犹豫半晌,把女儿叫至跟前:“白州太远了,去是不去你自己决定吧。”
韶南看过信之后笑了:“去啊,为什么不去。正好这段时间闲着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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