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琴声离得远了,她晃晃脑袋,方觉着眼前天昏地暗的情形有所好转,头也不敢回,借助长索跃过墙去。
此时断后的宿明义飞奔赶来会合,十余名侍卫呼喝着衔尾追来,只是片刻工夫,他身上已然多了几处轻伤,看上去颇为狼狈。
他原以为秦琼英来挟持朱秀岚乃是十拿九稳的事,不想她竟孤身退出来,奇道:“郡主呢?”
秦琼英惊魂未定:“快走,有明琴宗的人在。”
宿明义吓了一跳:“他们不是都在密州?”
追兵杀至,两人顾不得多言,宿明义道:“别管隐娘了,杀出去再说。”
秦琼英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匆忙招架了几合,向府外冲去。
第155章 死志
一番乱战,抓二逃一。
逃走的是年纪最小的秦琼英。
崔绎对这结果并不满意,他为此不但私下里游说孔咏德,还和武阳公打了招呼,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最后竟有人漏网,而且若非是燕韶南及时拦截住秦琼英,真被她挟持了小郡主,到最后还不知如何收场。
他的手下在肃王府里缩手缩脚,历练还是太少了。
不但如此,对于审问隐娘,他们也颇有顾虑,唯恐把人打废打残了令魏国公府就此和肃王交恶。
朱孝慈生死不知已经三天,梁王府若是消息传得快,远在密州的梁王这两日就该得到消息了,时间紧迫,崔绎秘密见了徐赢,同他道明厉害,命他亲自去审三个犯人。
徐赢之前同他们三个熟得很,督捕司出来的人感情通常很淡漠,眼下撕破脸了各为前程,反到比陌生人更下得去手,而且哪怕他们胡言乱语也很难骗得过徐赢。
三人是分开审的,秦小豪骨头很硬,任徐赢诸般手段轮着上,除了怒骂再什么也不肯说。
到是宿明义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徐统领,我等往日不曾得罪你吧,虽然不是一路人,但井水不犯河水,琼英姑娘说了,兔死狐悲,大家都过得不容易,而今我们几个命不好,丧家之犬,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们既然有明琴宗的人相助,何必还要特意拷打折辱我等。”
“明琴宗?”徐赢先是有些疑惑,这名字似曾相识,在哪听说过呢,跟着神色微变,想起一些传言。
他顾不得再审宿明义,下令将人押回去,匆匆去找崔绎。
出了门之后,徐赢越走越慢,很快就站定了仔细权衡。
国公爷肯定不知道明琴宗的底细,不然的话,他不会把审问犯人的任务交给自己。
在魏国公手下讨口饭吃可不容易,想好好活着,就得表现出能干有用来,徐赢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并没能讨得对方欢心,这次是个机会。
但若说国公爷身边有明琴宗的人,除了总是把瑶琴带在身边的燕姑娘,不作第二人想。
要去告密吗,还是先提醒燕姑娘一声?
燕韶南地位如何,他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来。
徐赢做了决定,不去崔绎处讨嫌,转身直奔燕韶南的住处:还是先讨好燕姑娘吧,这棵大树目前稳得很,她那里枝繁叶茂了,自己也好遮荫乘凉。
“燕小姐,那宿明义很可能会开口,不过需得劳您亲自走一趟,当面问他。”
“嗯?”燕韶南有些疑惑。
崔绎把审问的活儿交给了徐赢,便是用他狠辣的一面,预料到过程会十分血腥,燕韶南才自行回避,眼不见为净。
她原本看资料判断,觉着三人里头宿明义应该是最难突破的一个,难道是徐赢动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徐赢凑上前,带着讨好的笑,小声道:“小姐,姓宿的说咱们这边有明琴宗的高手,何需再严刑拷打,应该是您在王府里弹琴被他听到了。”
燕韶南呆了一呆,侧头问他:“明琴宗?那是什么?”
徐赢有些傻眼,感觉对方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连忙道:“卑职到是曾听秦皑说起过,世上有几位抚琴的高手,那真是仙家手段,能呼风唤雨,洒豆成兵,只要手中有琴,便随心所欲,别说是寻常人了,恐怕除了蒋老爷子,其他的武林高手到了他们眼前就如同小丑一般……”
燕韶南听他一个劲的吹捧,不由地沉了脸,道:“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好好说话。”
到这会儿,她已然猜到了这“明琴宗”应该便是她的师门。
她的老师并非籍籍无名之辈,而天下用琴来做武器的也不仅是自己师徒二人。
一瞬间燕韶南想了很多,那七年当中和老师相处的一幕幕都在眼前。老师为什么对此闭口不谈,是觉着她实力不够,并不将自己当做正式的传人看待么?
徐赢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哽了一下,连忙道:“卑职也是听说的,秦皑曾在密州同明琴宗的人打过交道,对他们十分推崇,宿明义大约是从秦文星那里听来的。他们对明琴宗畏惧得很,小姐去了肯定马到成功。”
“好吧。”燕韶南自不会拒绝,她也想赶紧令案子水落石出,救出两位贵女,最好再详细打听下宗门的事。
密州?老师一去再无消息,难道也去了边境,同宗门的人一起抗击胡人?
燕韶南带着琴去见宿明义,徐赢屏退其他人,燕韶南打量宿明义两眼,坐下来自顾自弹了一节《孤馆遇神》,算是主动表明了身份,看宿明义一张丑脸微微抽搐,虚张声势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何人了,那就不必还心存幻想,痛痛快快,实话实说,我少花力气,你们也少受点罪。”
实际上她会弹的三支琴曲在审问犯人方面并没有对方以为的那么神奇,即使是《孤馆遇神》能直接针对魂魄,也不能强行叫人说真话。
但宿明义显然并不清楚这些,短短一节琴曲令得他心神恍惚,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才回过神来,望向燕韶南的眼神半是忌惮半是嘲讽:“明琴宗不是自诩清高,宣称绝不与权贵打交道么,怎么又沆瀣一气起来了?”
燕韶南心中微动,面上沉静:“天下事因果纠缠,道法自然,物有常容,何必定要同谁绝裂,把谁排除在外?”
宿明义到底是个粗人,闻言不知该如何辩驳,停了一停才道:“你纵将我们三个敲骨吸髓,脑袋里的东西都问出去也没有什么用了,你们明琴宗的人参与进来还是琼英告诉我的,她既然逃了,第一件事当然是通风报信,该转移的都转移,你们就算现在找去也已迟了。”
“这么说,果然是你们几个同外人勾结,策划了针对当朝权贵的一系列凶案,朱、秦二女被劫也同你们有关!”
宿明义笑了笑:“不错,我们在外边还有不少同伴,你主子是谁?魏国公么,那他需得小心了,上次行刺不成算他命好,下回不一定这么幸运。”崔绎虽然始终藏在后面没露头,但他们几个对朝中人事实在太熟悉了,一下子就圈定了正主。
徐赢斥道:“放肆!看来你是真不知死活,小姐,待卑职给他点教训!”撸袖子便要上前。
宿明义难得说点儿正事,燕韶南不愿横生枝节,摆手拦下徐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