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不像梁王和定西侯两家的人,原路返回的时候一个个愤懑不已,士气十分低迷,尤其当秦双筠的尖叫声自马车里转出来,没有一个人脸色好看的,定西侯府的一众侍卫齐齐停了脚步,咬牙切齿,只等世子一声令下便杀回去,同绑匪拼个你死我活。
秦从筠的叫声听着瘆人,实在是太凄厉了。
“不,不,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啊!”
定西侯世子厉吼一声:“都停下做什么?还不快走!”
喝止了众人,他三两步冲至车旁,一把掀开车帘:“她这是怎么了?”
就见两个丫鬟满头大汗,死命地抱住了披头散发的秦从筠,而妹妹秦从筠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两只眼睛睁得格外的大,犹在不停向外淌着泪水,她身体太虚弱了,挣不过两个丫鬟,但狠狠咬住了其中一个的手腕,直咬得鲜血淋淋那丫鬟也不敢撒手。
世子心里打了个突:刚才看着还好,难道妹妹被刺激得疯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来之前父亲反复叮嘱,叫他不可一时气愤因小失大,别说妹妹只是情绪失常,就是少了胳膊腿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毕竟后面还有梁王府的朱孝慈。
他见秦从筠目光散乱,根本听不进自己说话,只得狠了狠心,叫贴身侍卫去点了她的昏睡穴。
定西侯府提前腾出了个跨院,专门用来安置秦从筠。
定西侯两口子都在府里焦急地等着,一听说人顺利赎回来了,秦从筠的娘便哭着要去看女儿。
等到了门外,就听到房内传出秦从筠声嘶力竭地叫声:“不,我不洗,你们都出去,出去!”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定西侯夫人慌了手脚,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从筠为什么哭?娘来了,孩子别怕,我的个天,都过去了,往后一切有娘呢。”
几个丫鬟自屋里狼狈退出来,苍白着脸跪在门口,带头的颤声回禀:“回夫人,四小姐不让奴婢们为她沐浴。”
定西侯夫人闻言一呆,突然变了脸色:“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
她已然隐隐猜到女儿是因为什么抵触洗澡换衣裳,一时间心如刀绞,颤巍巍进了屋,把女儿揽到了怀里,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定西侯夫人原以为等女儿将委屈恐惧哭出来就会慢慢好转,哪知道秦从筠一直哭到神智恍惚,两眼直勾勾坐着发呆,可若谁一提换衣裳或是碰到她衣领,她便尖叫着躲闪,将自己缩成一团。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请太医吗?
定西侯两口子愁肠百转,自世子往下,所有知情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这时候,前面门房的管事小跑着来报,说梁王和魏国公两家都来人了。
梁王府那边来的是陈曦化,他还带了个白胡子老头儿,魏国公府的是蒋老爷子、燕韶南和暂时充作保镖的徐赢。
定西侯夫人原本极力想把秦从筠嫁进魏国公府,如今女儿出事,听说崔绎的手下上门,她心里不免觉着有些不是滋味。
定西侯却没想那么多,女儿赎出来了,可梁王的妹妹还在贼人手里,那两家上门来,详细询问朱孝慈的情况也是应有之义,这场飞来横祸算是将三家绑到了一起,当即强打精神,连忙叫请。
行礼之后,陈曦化开门见山,问秦小姐情绪可稳定下来了,有没有提到郡主如今是否安好?
定西侯便叹了口气,向夫人道:“你来说吧。”
定西侯夫人抹着眼泪把秦从筠的状况说了,道:“筠儿受刺激太甚,回来这半天除了叫饶命,喊再不敢了,什么也说不出,你说话她也听不到,疯疯傻傻的,我看还是别逼她了,等过两天她缓一缓说不定会好转。”
陈曦化受梁王嘱托心急如焚,哪肯再等:“侯爷和夫人见谅,我家郡主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秦小姐的情况越糟糕,越要赶紧将郡主救出来。这位老大夫姓商,专门为王府上下看病疗疾,做了近三十年了,足可信任,不如叫他给秦小姐把个脉,开点压惊的药。”
“这个……”定西侯夫人闻言有些犹豫,定西侯起身道:“那就有劳了。”
他额外打量了燕韶南好几眼,不明白崔绎为什么打发个闺阁少女来,却因女儿的事心里乱糟糟的,忍住了没有多问。
定西侯夫人走在前面,伤感地道:“商大夫一个人进来就可以了,人一多,筠儿又要害怕,唉,怕是不肯老老实实地叫人把脉。”
燕韶南开口道:“夫人,还是让我来吧,我有一支琴曲,可以安抚秦小姐的情绪,叫她暂时忘记恐惧和痛苦。”
秦从筠的情况回来这一路上她已经心中有数,此来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希望能从受害人嘴里得到有价值的线索,扭转被动的局面,可不是来旁观商大夫治病的。
有蒋老爷子一旁为她证实,燕韶南很容易就得到了定西侯夫妇的同意,进了秦从筠的房间。
她内心感慨,距离之前五娘崔宛琳请客其实没过去多久,秦从筠身上的天真娇蛮全都不见,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叫人不由地心生同情,太可怜了。
秦从筠两眼发直,根本没意识到有人进屋。
但别说把脉,一有生人靠近到床前,她就尖叫出声,两手胡乱挥舞,定西侯夫人上前怎么哄都不行。
燕韶南在桌前坐下来,微一沉吟,先弹《神化引》。
她的琴声如汩汩春水,浸过干裂的泥土,又如无形之手,温柔推散密布的乌云,不消片刻,秦从筠果然安静了下来,伏在母亲怀中,肩头一耸一耸的无声而泣。
定西侯夫人轻拍着她的后背,于琴声中像哄幼儿一样哄她:“筠儿,别怕,咱们叫老大夫瞧一下,身体有不妥就抓紧时间治。”
第159章 主使
商老大夫把了好长时间的脉,方才道:“问题不大,待老朽开两个清热解毒的方子,一个外用,一个内服,服用个两三天再看看。这段时间吃食易清淡,忌辛辣腥荤以及发物,嗯,暂时先这样,过段时间若是月事不至,夫人可再唤老朽前来。”
定西侯夫人最怕的就是这个,但听大夫的意思,显然还没个定数,郁郁地道:“多谢老人家了,家门不幸,还请商老大夫代为保密。”
对方是梁王的人,她除了放下身段叮嘱之外,还真没有其它办法。
商老大夫忙起身道:“您只管放心。老朽知道轻重。”
商老退下去开药方,定西侯夫人的目光落到了燕韶南身上。
燕韶南将曲子弹完,没再继续,停了手轻声道:“她睡了。”
秦从筠睡着了,瘦削的脸上眉头深锁,犹带着泪痕。
定西侯夫人将她慢慢放躺于床榻上,站起身来,背对燕韶南道:“多谢你了,叫筠儿自己睡一会儿吧。”
燕韶南微微颔首,拿起琴,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