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燕韶南嘉许地笑了下,吩咐道:“去准备三匹快马,咱们骑马回京!”这才转向了燕如川,安慰他道:“真没事,伯父您放心吧。若是有事,我也不会只带这么两个人回京啊。”
燕韶南说得轻描淡写,将众人都安抚住了,叮嘱檀儿、樱儿路上要好生服侍伯母和两位堂嫂,去车里换作男子装扮,又把爱琴“休光”裹好了,斜背于背上。
她出来同大家挥手道别,跨上崔少康牵来的骏马,一抖马缰绳,在两骑的护卫之下往京城方向飞驰而去。
来时赶时间,车轮滚滚,昼夜不歇,去时更是马蹄声急骤,归心似箭。
等到入夜,三人已经赶了不短的路,崔少康几番犹豫,开口劝道:“大小姐,您再急也得保重身体,还是找个客栈歇歇,睡一会儿再走吧。”
燕韶南两条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火烧火燎,她马术稀松平常,幸好这一年多由南到北奔波不停,闲暇时跟着檀儿樱儿多少还练了练,不至于马儿疾驰之时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此刻全凭意志在强撑着,道:“再赶一段路,争取明天下午关闭城门之前进京。呆会儿你给我找点治外伤的药。”
想起分别时崔绎的不舍与决绝,燕韶南恨不得插上双翅。
我终于要找到内奸了,你吉人自有天相,可一定要撑住了啊。
幸好这一晚天气很好,圆月当空,微风拂面,无需点燃火把照明,也能看得清楚前路。
燕韶南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在支撑着她,赶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最后双腿又疼又木,实在坚持不住,猛然勒住了缰绳,由马背上直接滚落于地。
崔少康和徐赢齐齐下马,赶紧去扶她。
燕韶南几乎站不起来,纤纤手掌也磨出了一道道血绺子,叫徐赢估计了一下,确保第二天能进到京城,方才放心地处理了下伤处,稍事休息。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距离京城已经只有数里,崔少康去附近的镇上转了转,找来了辆破旧牛车,徐赢更是通过旧时关系搞到三张假路引,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两天由京里传出来的消息。
据说现在出城查得很严,进城相对而言要容易一些,但也有可能守城官兵看你不顺眼,盘查的时候被怀疑是崔家的人直接便拿下。
魏国公的几大罪状这两天已经传遍了,连京城之外的人们都有所耳闻:那死了很多人令生灵涂炭的地动就是他们父子招来的,听说朝廷派兵包围魏国公府的时候,里面还有人在行妖术作法,妄图撒豆成兵来做垂死挣扎。
各种传言满天飞,什么魏国公带兵造反,进攻皇城失败,宫门外堆满了死人;什么崔氏族人携重金逃离京城,血把护城河水都染红了,甚至还有人说魏国公一家全都被抓回来,关进了大牢,等过两天大理寺审问清楚了就会推出来当众凌迟。
徐赢想起老上司秦皑的下场,心肝扑通扑通的,回来问燕韶南怎么办。
燕韶南斜睥他一眼:“我尚且不怕,你都是老江湖了还怕什么?不是说了么,进城查得不严,要不要我弹琴帮你放松一下?”
徐赢见她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管龙潭虎穴一定要闯一闯,只得也将心一横:“罢了,赌一把吧。”
崔少康瞧不惯他那贪生怕死的熊样,口气微嘲:“买定离手,徐兄咱可不带后悔,若是进城的时候战战兢兢露出破绽来,可是要连累大小姐的。”
结果徐赢怕死归怕死,进城的表现堪称滴水不漏。
燕韶南躺在牛车上,徐赢将她装扮成了生疹子高烧不退的病人,捂得严严实实,他和崔少康则装成病人的兄长和丈夫,赶着车急忙忙送她到城里去看病。
他自己伪装完,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活脱一个没见过世面又着急救人的乡下二愣子。
进城的时候交了大半吊钱贿赂官兵,徐赢一脸的心疼,痛哭流涕就拉着车通过了盘查。等到了没人之处,崔少康才敢抬头,拉了拉破帽子,露出眼睛来,称赞他道:“徐兄果真是督捕司的高人,恕小弟有眼不识秦山,说句实话,你这本事,要是做内奸,那真绰绰有余啊。”
徐赢打了个哆嗦:“放屁!”这哪是夸他,分明是想害他啊。
燕韶南忍不住出声:“好了,别斗嘴了。直接去药铺,崔少康负责去和掌柜的接头,看他能不能联系上国公爷。”
春芝堂药铺门面很小,由外边看不起眼,若非崔少康带路,只知道个名字在偌大的京城里很难找到。
附近几条街房屋低矮,住的都是穷人,地动一来,屋子倒了大半,春芝堂到是幸存下来了,里面挤满了来看病治伤的街坊。
但徐赢冲进来一说病人得了急症,上吐下泻发烧打摆子,还能行动的病号就闪了大半,等崔少康带着燕韶南跟进药铺,和掌柜的打过照面对上眼色,坐堂的大夫一脸担心地说这病怕会感染,剩下的几个也都跑得差不多了。
药铺掌柜帮燕韶南安排了个单独的房间,关上门,上前见礼:“燕小姐,您怎么突然回京了,这是遇上敌人受伤了么?”
燕韶南没想到对方还真知道自己。
也不知道崔绎怎么跟这些留守的人交待的。
这种时候,她只能信任对方,也理解崔绎留下一间药铺的苦心,以后手下人在京里活动,难免受伤急需救治。
“别担心,我没事。掌柜的你现在能联系上国公爷吗?”
掌柜的面露难色:“实话跟您说,小人这里只能等着国公爷派人联络,至于国公爷的下落,上面来人若是不主动提,小人是不能问的。”
第176章 相知
留守京城的人不知道崔绎的去向,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燕韶南微觉失望,仍未放弃,继续追问道:“我一回京城就听到了各种传言,你可知道国公爷是否已然安全离京,如今京中各方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自己人嘴里的情报才最真实可靠。
掌柜的脸上露出几分愁容,道:“幸好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国公爷带着大部分族人从北门撤走,崔六爷在京营担任北门守备,麾下管着近千人,可惜事起仓促,肯跟着他走的还不到半数。
“据说等事情闹起来的时候,咱们的人还有一小半没来得及出城,军中的族人奋起夺门,一场乱战死伤了不少。不过好在最后咱们的人都冲出去了。三大营调齐了人马出城去追,这两天打了好几场,尚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可咱们的人越打越少是肯定的。”
看来崔绎那里边打边逃,以寡敌众,形势不容乐观。
好在仗仍在打,说明他还活着,一直在与朝廷的大队人马周旋。
“京里呢,国公府可还有什么人在?”
“没有了。”掌柜的叹了口气,面露沉痛之色,“禁军包围国公府的时候,国公爷的父亲率领一些方士硬抗着不开门接旨,僵持了好一阵,被人强行破开了大门,宣旨官进到内院,就听着院子里轰隆一声响,丹炉正巧那时候炸了,火光和黑烟冒起多高,带队的狗太监只道是府里的人在施妖法,下令放箭。唉,他老人家听说是当场就仙去了。”
崔绎的亲爹就这么死了?
燕韶南暗吃了一惊。
她以前总听人说,那位老公爷的长子神神叨叨的,这辈子就忙一件事了,炼丹求长生。上过的当不计其数,是权贵当中有名的糊涂虫败家子,却一直无缘亲眼目睹。
没想到以后也没机会认识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崔绎若是知道了,心里不定多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