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燕小姐你呢?”
“你回去和国公爷说,我准备带上李贤去相神教的总坛瞧瞧。我又细细审过李贤和他那几名亲信,神像会说话这么荒谬蹊跷的事,所有人竟都言之凿凿深信不疑,我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第207章 总坛
去相神教总坛瞧瞧这个想法并非突然冒出来,傍晚那会儿抓到李贤和他的亲信,李贤招供说教中供奉的神像会说话,四大金刚里头那个人高马大的哑巴突然挣断绳索,以死相抗,燕韶南当时就心中一凛。
她不像崔绎和他那些手下,见惯了生生死死,看到有人殒命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一个大活人往刀上撞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
蝼蚁尚且惜命,这个人到底图什么呢?
从李贤等人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尸体遗物也均未发现不妥之处,她检查了绳索的断口,不是用利刃割开,绳子本身很结实,真用内力绷断说明此人身手不弱于崔嗣水、陈曦化等人,远高于其他三大金刚,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燕韶南下意识便觉着这个死者心里藏有秘密,明琴宗偌大名声,自己当时已经在以《孤馆遇神》审问李贤了,他反应这么大是担心会被琴声左右,吐露实情?
崔少康急忙将一干俘虏移交给了崔嗣水等人,又将燕韶南来时乘坐的马车好好收拾一番,以便她在赶路的时候能稍作休息。
相神教总坛离此不近,众人押着李贤和几名骨干还要专挑人少的道路走,日夜兼程,三天之后,终于到达。
李贤将相神教总坛建在他老家,红水河上游的一片小山坳里。
这山坳的地理位置有些像世外桃源,需得绕过河滩,转过一座小山包才能望见,正因如此,才一直免受战乱波及。
大约有近百户聚集而居,巷陌相连,形成一个不小的村落,山口飘着袅袅雾霭,不知是炊烟还是河上的水气。
村口有人守着,看打扮到是寻常的农夫。
燕韶南早问清楚了,这全村上下全都加入了相神教,大半的青壮被李贤之前带走,还剩下不足百名,留下照看老弱病残,李贤被俘之后全无斗志,任自己将他搓圆捏扁,教主如此,料想其他人更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抗。
果然,崔少康等人一进村就控制了局面。
燕韶南便吩咐李贤带路,去亲眼看一看那座神奇的佛像。
佛像立在一个年头颇久的祠堂里,进门就见地上铺着几个蒲团,旁边放了口大钟,泥塑彩漆的佛像四周用红漆栅栏围着,不许信徒靠近。
这个叫不出名字的野佛像外型有些像弥勒,肚子圆滚滚的,双目外凸,相貌颇为凶恶。
燕韶南觉着这佛像应该暗藏机关,便和崔少康上前去仔细查看。
李贤一旁看着如丧考妣,和燕韶南起先预想的不同,佛像虽然中空,却不足以藏人,机关在地底,李贤在这座祠堂下面建了一间密室,里面存放着他这些年搜刮的财富,除了由祠堂可以进入之外,还可经由密道通向村庄外,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最后退路,谁料因为在外头出事,没能用上。
虽然收获颇丰,却解释不了神像因何会说话,李贤不是傻子,能叫他深信不疑,想也知道手段不会太粗糙。
“到处搜一搜,重点查下哑巴的房间。”
哑巴是外乡人,五年前流落到村子,李贤见他生得高大,有一把子力气将他收留,又找人教他习武,哑巴学得很快,未过多久,那些野把式已经不能满足他,他便照着帮里搜集的那些真真假假功夫秘籍自己练。
李贤信任他,安排他守祠堂,住处与自己这教主修行礼佛的地方紧挨着,出门几步路即到。
哑巴的住处看上去十分简陋,几块木墩子上放了张床板,上面铺着羊皮当褥子,床铺旁边立着习武用的木架子和沙袋,脱下来的衣裳随意搭在架子上,除此之外屋里再无家具摆设,整间屋子看上去又脏又乱,弥漫着腥臭味儿。
崔少康劝道:“小姐,有我们呢,您别进来脏了手。”
几个人进去一通搜,几乎要挖地三尺,也没找出什么隐秘的东西来。
在崔少康想来,既然燕韶南要查,那这个人必定有问题,自家小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踢了踢由墙角几个破麻袋里倒出来的石头、细竹竿以及一堆没用的东西,失望地道:“小姐,没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看来这小子十分谨慎。”
燕韶南等灰尘落得差不多了,还是走进来,弯腰拾起几截竹筒,仔细查看:“密州冬天干冷,不爱长竹子吧,我都没怎么见过。”
“这村子临水,我见山坳里有几株。”
燕韶南点点头,也不嫌脏,手中摆弄着竹筒,沉吟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崔少康起初未当作一回事,因燕韶南好奇,他凑过去仔细瞧了几眼,突道:“非要说有用的话,到是有些像我等行军打仗用到的听瓮、听管之类。”
燕韶南眼睛微亮:“我在《墨子》之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可惜纸上谈兵,一时没有联系上。还是你见多识广。”
她从小就喜欢看杂书,可惜条件有限,能接触到的书少,直到跟随父亲到了任上,遇到的几桩案子危机四伏,燕韶南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学识上的不足,这两年练琴之外手不释卷,终于将短板补得差不多了。
崔少康不由地老脸一红,道:“属下再找找其它的部件,这应该是一套传声筒。佛像会说话果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燕韶南安慰他:“既然已经识破了,找不找齐关系不大,他将传声筒的一端偷偷放置在佛像肚子里,另一端可以远隔数丈传声,这个骗局对寻常人或许有难度,但哑巴身怀武艺,内力想必悠长,应该并不难做到。”
“那他也定不是什么哑巴!”
“这是自然。装哑巴大约是因为口音异于当地人,怕被发现和佛像的声音相像,不得已而为之。”
崔少康闻言有几分激动:“大小姐,如此处心积虑,您说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齐洪布下的棋子?”
“或许吧。”燕韶南没有反驳。
崔少康当即转身向外去:“他既然借佛像蛊惑无知民众,说的话肯定会暴露目的,属下再去审李贤,看看此人到底是哪边的。”
燕韶南由着崔少康兴冲冲出去,她心里也有所猜测,但与崔少康所言不同。
哑巴赴死如此干脆了当,分明是身怀机密,在他看来,这个秘密要比他的性命重要,他选择以死来保全,此人连死都不怕,却怕燕韶南的琴声,连装样子都不敢尝试,这是否意味着只要他心神稍一恍惚就会露出马脚?
这就看出崔少康不及徐赢的地方来了,若是徐赢跟来,多半不会往齐洪身上想。
不过叫燕韶南没有想到的是,崔少康出去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匆匆回来,神色有异:“大小姐,情况不妙,村外似来了大队敌人,您快跟着属下先离开这里。”
“敌人?”燕韶南吓了一跳。
“是,属下在村口留了几名岗哨,刚才他们急报说发现有大队人马正在山外聚集,差不多有两三千人之多,离远观察对方的衣着打扮以及行动举止,怀疑是一队胡兵精锐,不知怎么游荡到此。”说到这里,崔少康也有些急了,他虽未在战场上同胡兵打过交道,但却听过不少传闻,现在燕韶南身边只有一百来侍卫,敌众我寡,一会儿打起来怕是很难护着大小姐周全。
他怕燕韶南自恃琴艺,非要亲身上阵同敌人斗到底,担心地劝道:“大小姐,之前密州军多次报说胡人主力已然被迫退出关外,余下的都被杀散不成气候,以梁王的为人总不会谎报战功吧,怎么还会有数千人漏网,这事太过反常,您就不要涉险了。幸好李贤提前在佛像下面留了条密道,咱们从密道出村,留几个人断后,收拾一下残局即可。”
燕韶南知道事态严重,没有逞孤勇的心思,道:“少康你说的有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敌人或许也知道那条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