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指挥使一旁插话:“国公爷,您快里边坐着凉快凉快,我叫他们上茶。”
崔绎笑看他一眼:“这叫人凉快凉快可不是好话,罢了,我刚才喝过茶了。”
指挥使汗都冒出来了:“卑职哪是那意思,您……唉,您就别拿卑职开心了,您上座,容卑职把这两天查到的情况一一禀报。”
崔绎笑了一声,进屋一撩袍襟,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指挥使待要去拿自己珍藏的茶叶,一旁国公府的小厮崔平已主动接手,拿出茶叶泡茶去了。
指挥使不敢小瞧崔平,连忙道谢:“劳烦小兄弟了。”
说完他坐到了崔绎身边,瞧向周浩初三个,便想趁机赶三人离开。
“周大人呐,我得跟国公爷汇报案子,你看你和燕大人是不是先……”
“案子不着急,反正这么多天也没查到什么头绪,估计着人早跑了。”崔绎慢条斯理将他打断,也不管指挥使当面能不能下得了台,自顾自道,“听周浩初说说,两天光听人说起他和那女尸了。”
几人不知他是好奇,还是别有用意,但堂堂国公发了话,指挥使不敢不听。
周浩初心中一动,不知怎的,崔绎只说了两句话,便叫他有了柳暗花明之感。
他顾不得去想这份直觉到底由何而来,赶紧捡着要紧的把事发经过说了说,又道出今天来东城兵马司的目的。
周浩初讲的时候有意未提座师张毓给他名刺这一细节,但架不住指挥使在旁补充。
崔绎显然比在座的都了解张毓的为人,似笑非笑瞥了周浩初一眼,害他吓出一身冷汗来,转而问那指挥使:“哦?枣花大街的房册被人借走了?”
“是,连人一起借的。”
崔绎修长的手指在一旁桌案上轻敲两记:“这有何难。想来指挥使大人一定不会忘记是何人来借的,对不对?”
“是,是。”指挥使面现难色,低头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这时小厮崔平端了个茶盘送上茶来,屋内诸人见者有份,连韶南都有一杯。
送至崔绎跟前的杯盏与众不同,明显不是此处衙门的。
大家纷纷欠身致谢,屋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崔绎拿过那杯茶,不喝,只漫不经心将盏盖拿在手里把玩,吩咐崔平:“你带两名侍卫,跟着兵马司的人去药铺,把伤者弄回来,请梁太医给他好生瞧瞧。”
崔平应了一声,见他没有旁的吩咐,出门点人去了。
崔绎又和颜悦色地同周浩初道:“你说姓段的那家要卖房子,可知道已经卖了没有?”
因为燕如海曾动念要买隔壁的宅院,周浩初一直关心着这事,还真知道,一听魏国公问话,立刻回答:“回国公爷,还没有。”
“那就好。既是要卖,那本国公就买下来吧,看周大人的面子,给他个公道价还是没问题的。”
周浩初大喜过望,魏国公此时买房的意义绝不在那几间破房子上,连同他刚才对小厮下的那命令,这是要参合进来,为自己出头啊。
指挥使急了:“国公爷!”
崔绎笑眯眯看向他,薄唇带着几分寒意:“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借走了兵马司的房册。”
第23章 小公爷的异类论
堂上静悄悄的,这种叫人窒息的安静化为巨大的压力,令得堂堂指挥使,一个正六品的官员透不过气来。
他没怎么挣扎,便老老实实回答:“是驸马府的大管事申洪。”完了觉着不妥,眼珠转转,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伍驸马应该并不知晓这事。”
崔绎未置可否笑笑,夸了他一句:“你不错,放心吧,本国公不会叫你难做的。”
指挥使长出了一口气,连连称谢。
周浩初和燕如海不知其中诀窍,还在想那位驸马爷涉事有多深,会不会事有凑巧冤枉了他。
指挥使适才提到的驸马伍高朗在大楚朝这么多驸马里头算是异数,他尚的福庆公主是先帝的同胞妹妹,荣宠几十年未衰,伍高朗颇有手腕,大楚朝驸马不能为官,他广交权贵,修园子办诗会样样玩得精通,听说暗中还把持了不少赚钱的产业。
他和福庆公主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前三个都在外地主持一方军政,最小的名叫伍丰吉,夫妻俩舍不得他离京出仕,留在京城游手好闲,整日与康宁侯世子等人胡混,是个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们一听到名字就头疼的小霸王。
崔绎歪头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想了想,把一旁侍立的国公府管事叫过来:“陈管事,你去找着伍丰吉那小子,约他晚上出来吃个饭,别用我的名义,有了,就说三弟请他。”
陈管事一看就是常干这等事,神色半点看不出有异,正儿巴经地请示:“可要通知三爷到场?”
崔绎摇了摇手指:“不用,到时候你去,问问他从我爹那里拿的龙虎增益丹打算什么时候给钱,我爹虽然不在京里,但总欠账不还可不是大丈夫所为,那丹药每颗都老贵了。”
指挥使闻言脸上顿时有些扭曲,低头勉强忍住了:魏国公的亲爹是个举朝皆知的败家子,能练出什么好丹来?看来这位爷对他爹私下里做的那些糊涂事全都了如指掌,平时引而不发,时机一到就敢向人狮子大开口。
陈管事应了声“是”,知道他还未交待完,站着没挪窝。
果然,就听崔绎继续道:“他要是哭穷说钱不凑手,你就问问他,听说他们家在枣花大街买了栋宅子,反正也不住人,空了好几年,就拿那个顶吧。只不过那宅子里刚出了桩命案,本国公嫌晦气,叫他顶账之前先把案子结了。”
指挥使小声在旁提醒:“国公爷,听说那整条街的房子都准备推倒了,等国子监搬到附近之后,驸马爷要在枣花大街新修一个大园子。”
原来如此,韶南三人听得真切,这才彻底明白了。
枣花大街住的多是穷苦人,只出了周浩初这么一根高草,庶吉士虽无权柄,前途却远大,只需在翰林院一打听,就知道周浩初的脾气又臭又硬,加上出身寒门没有根基,这位伍驸马自然懒得花心思收买,连接触都不曾,直接祭出阴谋诡计,打算将他打落尘埃,拔掉这钉子户。
崔绎微哂:“等本国公买了段家的房子,他还建得起园子?”
周浩初感动地道:“多谢魏国公为周某主持公道。”
“空口白话,诚意呢?”
“……”满腔感动一下子就变成了尴尬。
崔绎似真似假开了句玩笑,欣赏过周浩初的窘迫方道:“谢就不必了,两位都是张老尚书的得意门生,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不好出面,托我从中说合一下,帮你脱离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