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燕如海问明白会有不少人带妻女赴宴,到时单开一席,不觉动了心,商量韶南,问她要不要去散散心。
韶南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去,闹哄哄的,没兴趣。我还是在家吧。”
燕如海拗不过她,失望而去,临走时,韶南提醒他去赴宴别忘了带上阿德和胡大勇。
终于把碍事的都打发走了,韶南拉伸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等天黑之后大展拳脚。
檀儿和樱儿新来不久,韶南也不想叫她二人参与太多,所以等到天一黑,她就支使着檀儿继续去暗中监视老许头。
樱儿要活泼好动一些,韶南直接吩咐她:“一会儿我去二堂有点事,你守好西边的垂花门,若是有人要进门,你拦下来随便说点什么,拖延一会儿时间,别叫他们进来。”
“好的,小姐,那若是县尊大人回来了呢?”
“我爹也一样。”
“哦,明白了,胡管事也不叫进是吧。”胡大勇已经升任县衙后宅管事,极得燕如海信任。
夜里去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地方,虽然就在县衙里,韶南依旧有些不安,带上了古琴。
樱儿有些好奇,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问出来。
主簿廨一共三间房舍,屋门虚掩,里面黑魆魆的十分安静。
韶南刚住进县衙的时候跟着父亲进去参观过一次,对里面的格局留有印象,知道右首那间是阎宣手下攒典的,左边两间才是阎宣办公休憩的地方。
她推开右边的房门,竹木简的陈旧气息夹杂着墨味扑鼻而来,借着外头透进来的余晖,影影绰绰能看清楚桌椅的大致位置。
韶南等着眼睛适应了些,把琴放到八仙桌上,点起自己带来的油灯,抬头打量这间东西多到颇有些杂乱的屋子,想了想,走到阎宣平常办公的座位旁,小心地翻看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韶南将桌子以及两旁书柜上的书简恢复原状,弯下腰去,将手探至桌椅的下沿,细细摸索一番,而后她空着手站直身子,将琴和油灯挪到里间屋,继续翻找。
里间屋放了张单人的床榻,枕头被褥齐全,旁边衣架上挂了两件阎宣换下来的衣裳,床头角落里有个黑漆的小木柜,看得出柜子平时也当茶几用,上面放了笔墨砚台以及几本闲时消遣的杂书。
韶南过去拿起来,借着灯光翻了翻,没看出什么端倪,目光沿着小木柜一路往下,落到柜子下方的抽屉上。
抽屉很小并不起眼,但上面挂了把精致的黄铜锁。
怎么办,打不开。
越是打不开,韶南心里越是痒痒,直觉告诉她,今晚要找的东西就在这抽屉里,柜子上放着笔墨和砚台,纸呢?
阎宣闲暇时坐在床边,看样子会随手写写东西,写完了是不是就锁进抽屉里了?
她盯着那把锁心念电转,强行弄断的话一定会惊动阎宣……
突地一阵微风拂至,油灯有灯罩,未受影响,韶南却觉着凉意袭骨。
她不及多想,后退一步,把古琴抄到手中,厉声道:“什么人!”这才抬头去瞧。
这间屋子只有一扇小窗,横宽竖窄,开窗的时候需向上推开,两旁用木棍支起。
这时候本该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开了半尺多宽的一道缝隙,有人攀附在窗外探头向里看,露出一整张脸和光秃秃的脑门。
来人还待继续吓唬她,尖着嗓子道:“姓燕的小娘皮,你咋也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按说窗户不大,成人很难挤进来,但韶南毫不怀疑此刻窗外的这个人可以。
“慧行”丛朋!他撂完狠话多日,这时候找上门来了。
第31章 跪了
韶南冷不丁真被这恶和尚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嘴角一挑,要笑不笑地道:“原来是慧行大师啊,别来无恙。”
丛朋哼了一声:“佛爷说话算话,本想给你父女点颜色瞧瞧,把你这多事的小娘皮自衙门里偷走,剥光衣裳扔到今晚的酒席上,大庭广众之间。没想到你胆子挺大,在男人睡觉的屋里瞎翻腾,佛爷再给你个选择,或者把你五花大绑了,交给姓阎的,你看如何?”
韶南心中怒骂,面上戒备,道:“看来你常做这等事?官府围剿果然不冤!”
丛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将窗子推得“吱呀”一声,作势就要闯进来。
“等等。”韶南叫住了他,“两样我都不想选,慧行大师,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丛朋狞然一笑:“怕是由不得你。赌什么?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韶南见他不再试图硬闯,稍稍心安,声音清脆:“你不忿我借助官府的力量,设局揪你出来,所以才要报复我,可丛先生,容我直言,你妙手空空的技艺高,那是你的长处,我呢,我的长处就是脑袋聪明,上一回虽是我有心算无心,可毕竟是我赢了,你现在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要动粗,这可谈不上公平,只有咱们两个好好比过了,输的那个心服口服,听凭发落,你可敢么?”
丛朋闻言一双眼睛乱转,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赌什么,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说到底,他只是有些气不过,和燕家父女并没有深仇大恨。
韶南隔窗望向他,瞳孔微微收缩,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坦然:“咱们以今晚为限,就赌你来从我手上偷一样东西,偷得走算你赢,就像我适才说的,愿赌服输,我任凭丛先生处置,绝无二话。若是偷不走,那不好意思,我也不将你锁拿了去领功受赏,只要丛先生受我一年差遣,这一年里我要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要你打狗你不能骂鸡,等一年之期满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你也再别来找我的麻烦。怎样,赌不赌?”
丛朋怔了怔,嗤笑道:“小娘皮想法还挺多。你想叫佛爷偷什么?可别是水中月,镜中花。”
韶南将手中抱着的古琴侧了侧,示意他看:“根本偷不走的东西,岂不是戏耍于你。这张琴如何?我老师留给我的,不敢说价值连城,但我身旁再没有比这个更珍贵的宝贝了。”
丛朋犹豫一阵,觉着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本来也是穷极无聊才跟来邺州,没想到捡了点乐子。
他冷哼道:“还想差遣老子一年,想得到美!顶多三件事,京城和开州的不做,会丢命的不做,会叫老子丢面子的不做。”他这假和尚终于不再自称佛爷了。
韶南绷紧的心弦为之一松,莞尔道:“如此讨价还价,丛先生是预感到自己要输么,也行,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你尽管来偷,但亦要讲究个盗亦有道,偷不到东西别拿无关的人撒气,休要伤及无辜。”
丛朋森然一笑,“咣当”将窗户合上,自此销声匿迹。
韶南也不再停留,如来时一样,拿起油灯抱着琴轻手轻脚出了主簿廨,回身掩好了门,觉着没什么疏漏了,脚步匆匆往樱儿守着的垂花门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