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韶南有些犹豫:“今年的雨季未过,下头的官吏怕是会一齐反对。”
燕如海却很坚决:“无妨,可以先行准备,哪怕爹只是做做样子,贼人也说不定会慌张出错。”
韶南拿定了主意:“那好吧,但爹您不要单独行动,尤其不可一个人呆在二堂,外出尽量带上我,我可以换了男装陪您一起去看江堤。”她把林贞贞推断张承安的死因说了说,“所以你不管去哪里一定要与家里人说,茶啊水啊不要随便入口,免得重蹈张大人覆辙。”
燕如海起初听她交待还觉着有些好笑,到后来心中一紧,安慰女儿:“放心吧,爹一定好好保全自身,不会丢你一个人在安兴。”
自这天起,燕如海一改刚上任时的谦和好问,坚持要重修江堤,谁说也不听,好似暴露了刚愎自用的本性。
不但是嘴上说说,他还常带着计航、胡大勇和韶南几个往江堤上跑。
计航很是莫名,次数一多,他忍不住问燕如海:“县尊,小人是刑房的,不擅长工房之事,您看这,是不是换个工房的书吏来?”
燕如海站在江堤上,望着滚滚江水。
脚下有不少地方修的都是虚应差事,今年幸好雨下得少,看这水位应该能平安熬过去,不至于灾上加灾,若是像迟荣在任的那年,真不敢说这江堤一定撑得住。
只是要加固江堤可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安兴县财政早已经捉襟见肘,前任孙忠平留下一堆烂账,连去年募集壮丁的钱都未结清,还是那晚丰庆园宴席上乡绅们一起捐银子,秦大使带来的欧阳掏了大头才把账给平了。
燕如海思绪如江水一般起起落落,道:“不必,计书吏原本在户房管钱税,张县令将你调到刑房,你不也是很快就适应了么?”
他不管计航神色变幻,接着道:“我叫你来,是因为张县令曾极力想要重修江堤,而你对他最为了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眼人自然瞧得出燕如海的打算。
如此过了十来天,主簿阎宣捧着账册来江堤上将他请回了县衙。
“县尊,这本账册有大问题。怪不得赈灾的粮食早早就发完了,数目不对,分明是有人中饱私囊。还望县尊详查。”
私吞赈灾钱款一经查实便是死罪,知情不举的全都要受牵连,听说出了大案,燕如海不敢怠慢,赶紧自六房调人查账。
安兴县衙经过这几年折腾,早已经漏如筛子,这边刚开始查账,风声便己走漏。
不过半天时间,县衙仓大使在他所管的库房里上吊身亡。
又是一个吊死的,免不了叫想起了前任县令孙忠平。
燕如海一边盯着仵作验尸,一边命白典史和捕头雷元亮等人去查抄仓大使的家,同时还得主持对账,忙得焦头烂额。
韶南直觉父亲在做无用功,不能放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了,必须有所行动!
“梁君”丛朋还欠她两件事没做,索性再支使他一回,安安那贼秃的心。
丛朋这些日子不知藏身何处,就在县衙没走。韶南招之既来,毫无心理负担。
这次叫他去偷的是个大活人。
丛朋因要偷的这位偌大年纪,长得不咋地,还是个男的,嫌弃的不行,与之前一样,骂骂咧咧地走了。
韶南权当没听到,叫来檀儿樱儿,吩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你俩去前头,叫那大个子车夫给我备车。”
姐妹俩答应一声去了,韶南抱着琴,寻思一会儿同盖小山说什么。
安兴县衙的情况太复杂了,父亲人单势孤,必须得赶紧找到同盟。
这天因为衙门里出了大事,所有人都是很晚才休息。
主簿阎宣照旧歇在了主簿廨,他上了年纪思虑重,平时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不知怎么了,困顿得厉害,上床熄了灯,几乎是刚沾到枕头便陷入黑甜乡。
小窗打开,一条黑影如壁虎般由外头挤进来,收了迷香,嘴里含糊骂了一句:“去他娘的反噬。”
他来到床前,点起火折子照了照,确定目标无误,这回没有失手。
因为事情办成太容易,他心中又涌起杀鸡用了牛刀的愤慨,一边暗骂小娘皮有眼不识泰山,一边将人堵了嘴,拿绳子三两下捆了个结实。
跟着他抖开个麻袋,把阎宣兜头套住,竖着耳朵听听外边的动静,把麻袋往肩上一扛,推开房门,离开了主簿廨。
第34章 夜审
阎宣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
昏暗的视线,摇曳的灯火,令他几疑是在梦中。
但浑身传来的不适提醒着他:此刻他并不没有躺在主簿廨自己的床上。
阎宣心里一紧,县衙接连出事,捕快衙役们早加强了保护,夜里轮流值守,更不用说新县令担心自家安危,还招了不少人手。
对方竟然无声无息将他弄晕了连夜送出来,能量非同小可。
阎宣身体一晃,束缚住他的铁链子“哗啷啷”作响,提醒着深夜绑架他的人:目标醒了。
但绑匪并没有立即过来。
耳畔传来女人的哀哀哭声,阎宣眯起眼,借着昏黄的烛火,努力打量四周,想找出点线索。
处身之地阴冷潮湿,四周没有窗户,好像是个地牢。
他被铁链子系住手脚,身悬半空,吊在了地牢中央。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哭声是自外边传进来。
正对着他摆了张供桌,上面一对白色蜡烛瞧着挺渗人,中间是牌位和香炉。
阎宣有些近视,使劲眯着眼,想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可惜光线太暗,未能如愿。
这时外边儿传来说话声:“太太,您别难过了,凶手已经抓住,待小人剜出他的心来,为大人报仇雪恨。”
“这人是谁?他说的凶手,莫非指的我?”阎宣心头砰砰乱跳,急出一头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