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他说是就是吗?口说无凭,尸体还在棺材里呢,尽管开棺验尸。”
“丁老是重要人证,而你留下的破绽,也实在太多了。好吧,我们不说这个,只说你姐姐,你姐夫死了,她会因此解脱吗?你也看到了,秀才的娘不依不饶,认准了你姐姐是凶手非要她抵命,有京里周世叔那回的经历你还不清楚吗,就算我爹把事情压下去,流言蜚语也是能杀死人的。”
“那个老乞婆!”这五个字林贞贞是咬着牙说的,神情是叫韶南觉着陌生的凶狠。
“你原本打算怎么安置秀秀姐?”
林贞贞没作声,目光却有些游移。
“看来是想过这个问题,那么秀才娘说的那个彭木匠确有其事了?”
“不,你别听那老乞婆瞎说,他们是清白的。但不管是谁,是个男人就比那姓何的强。”林贞贞匆匆为姐姐辩解。
她见韶南不说话,叹了口气,垮下脸来,神情无比愤懑伤感:“韶南,亏我当你是朋友,一心一意对你,你却拿我当犯人,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朝廷的律法对我们这些人公平么,若一切都按照《大楚律》天下就没有冤死的人了?你何时变得这么迂腐?”
韶南这几天一直在想她们来兴安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听林贞贞如此说,忍不住反驳:“我自然是也拿你当朋友的。”
林贞贞起身,在她座椅旁蹲下来,几乎是靠在她身上,低头泣道:“韶南你不知道,那混蛋是怎么羞辱姐姐羞辱我的。他冲我色眯眯地邪笑,整晚压在姐姐身上叫我的名字,还逼着姐姐应声。我一早就觉着他对姐姐不好,真恶心,一夜一夜,我恨不得冲进东厢去,拿刀捅死他!”
韶南伸出手去,摸了摸林贞贞的头发。
早在感应到林贞贞怕是脱不开干系的时候,她已经茫然痛心过了,此时心中只剩下淡淡的惆怅。
“贞贞,得不偿失啊。”
林贞贞咬牙道:“我也想过避开他,躲回林家去,可那姓何的竟真打着想叫我同姐姐共侍一夫的主意,他同姐姐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将来也很难嫁作正室,反正是为妾,到不如就留在何家,还可以帮她分担一下。姐姐自然是不同意的,可那老乞婆竟威胁姐姐,说她若是不同意,就要给那杀胚纳妾,到时候生下孩子来,和我姐姐半点关系也没有。我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是不趁早解决了,早晚是个麻烦。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不,宁可死了也不愿和姐姐过一样的日子。”
她抬起泪蒙蒙的眼睛望向韶南,这番话其实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在药里做手脚杀人的指责。
“韶南,虽然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不配与你做朋友,可我真得把你当妹妹看,我是被逼得实在没有活路了,你就不能看在以往的情份,还有我二伯的拜托,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么?”
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将坠未坠,苍白的脸看上去说不出得可怜。
“若只是这样,我自然可以放过你。”韶南怅然道。
林贞贞眼睛里猛然迸射出希望的光芒:“谢谢你韶南,你不用担心没办法收场,我来想办法解决那老乞婆,保证叫她老老实实自打嘴巴,韶南你太好了,我这辈子都情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韶南苦笑了一下:“那你姐姐呢?”
林贞贞撇了撇嘴:“时间会治愈一切,她和姓何的畜生感情又不是多好,加上没有孩子羁绊,再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就是了。”
“彭木匠?”
“也许彭木匠,也许张铁匠,谁知道呢。不过这次我会帮她好好把关的。”
“……贞贞。”
“嗯?怎么了?”林贞贞抬头去看韶南,眼睛里既有莫名也有感激。
“慧明大师曾私下里跟我说过一件你小时候的事,他说你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后来那猫跑出去,再没有回来,那时候刚好赶上镇子上闹饥荒,他话说半截,你告诉我,后来怎么了?”
林贞贞神色有些不自然,强笑道:“没怎么,不了了之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韶南摇了摇头:“我猜结局肯定不是你说的这样。那时候我还想不通,慧明大师为什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又那么狠心,突然就同意把你送回安兴老家,现在想想,怕是他心里已经在怀疑粥铺咸菜里的毒是你投的吧。”
林贞贞像只受惊的猫,“嗖”地离开了韶南身侧:“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贞贞,慧明大师其实很爱你,为了洗脱你的嫌疑,他以身涉险,引出慧行那个内贼,转移了大伙的视线。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人生不如意虽十有八/九,可余下那一二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咬着牙往前走,总还有希望啊。”韶南也忍不住落泪了,泪水沿着她的面颊簌簌落下。
第38章 淬毒
林贞贞盯着韶南神色变幻,半晌方道:“我都不哭了,你哭什么?”她语气有些悻悻的,“你也不用诈我,说再多我也不会承认,你拿不出证据。”
韶南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带着几分负气道:“所以我这次不会放过你了,我同慧明大师说过,做坏事若受不到惩戒是会上瘾的,一颗种子丢在那里不管,不知道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这话是我老师说的,真是再正确也没有了。”
“那你是要继续查?”
韶南点了点头:“这个案子,只要我想查,就一定会明明白白成为铁案。”
林贞贞慢慢站起身:“原来你今天找我来是下最后通牒的。韶南,当真一点情份不讲?”
“你在粥铺往咸菜里放甘遂末的时候想过会死人么?”
林贞贞后退两步,嘴角微微翘起,骄傲叫她不屑于在这个时候撒谎:“想过啊,可他们那么讨厌,一群人嗡嗡嗡嗡,像扰人的苍蝇,明明一个个都过得不错,却不知餍足,为了占一点小便宜,拼了命去吃那么咸的东西,也不怕齁着,不,不像苍蝇,像吸血虫。韶南你看,你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么,所以我才看你顺眼啊。”
韶南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数尺远对峙,她道:“贞贞,你走吧,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我给你时间安排好秀秀姐,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情份了。”
林贞贞咬着唇似是有些不服气,片刻之后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而去,理也未理守在房檐下的两姐妹,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樱儿望着她的背影诧异地问:“小姐,林姑娘她这是怎么了?”
“随她去。”韶南沉声道。
韶南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下令叫大槐镇的里长找两个婆子看住何母,不准她再来县衙闹事,便转而去研究张承安张县令之死。
她已经答应了盖小山会抓住杀害张大人的凶手,对这样的仁人义士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县衙真是漏如筛子,燕如海才跟女儿说要调查欧阳泽,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
欧阳泽匆匆结束了两笔在谈的生意,看样子想要提早撤离安兴,不知是不是心有不甘,找了河泊大使来向燕如海说情。
搞得燕如海既生气又有些下不来台,毕竟目前只是怀疑,拿不出真凭实据,前头县衙欠下的大笔债务还是人家慷慨解囊帮忙还上的,这么一搞,显得他有些拿了好处便翻脸不认人。
中间人河泊大使秦泰来也觉着为难,道:“大人,河泊所好几年没收上赋税了,下步修江堤还有不少地方需得仰仗欧阳,不若卑职作东,把他也请到席上,大人赏脸到时一起喝一杯,如果他真的涉案,大人这也算是亲自出马施的缓兵之计吧。”
燕如海只好答应。
韶南问清楚这宴请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很多人参加,除了叮嘱胡大勇和阿德小心伺候到也没说什么,私底下她同父亲道:“爹,我觉着安兴最近气氛不对,好似风雨欲来,你把魏国公的那封信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