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而当时……冯全和栾仙师说不定已经受了暗算,人事不知,冯明通落水,辛三少主仆被吸引至船头,冯全就在这时候被他们送至船尾分尸,船尾没有楼梯不要紧,可以由三楼直接把人丢下去。如此一来,他们既杀了人,又嫁祸给了栾仙师,姓栾的有苦说不出,既称仙师,怎会被凡人暗算,只好打肿脸充胖子,说自己神游,等他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想说实话时,郭涛油锅摆上了,根本没给他机会。”
当种种假设都指向不可能,那唯一剩下来的那个,不管多么匪夷所思,必定就是真相。
“证据啊证据,从何处下手找到证据呢?”
燕韶南强忍头痛,冥思苦想。
崔绎陪着她思索,可惜他并不擅长此道,此时只能算是捧个人场。
“燕小姐,方便么?”
屋外传来文青枫的声音。
樱儿早被燕韶南打发走了,她看看门是虚掩着的,道:“文老板,请进吧。”
文青枫推开了房门。
就见燕韶南坐在桌旁,一手扶额,前面放着她的古琴。
文青枫仔细打量了一下燕韶南:“厨子说燕小姐吃的不多,是粥不合胃口么,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不嫌弃的话,就在舍下休养些日子吧,我这里不敢说什么都不缺,总比客栈要方便一些。”
“这怎么好意思?”
“救命之恩……”
燕韶南实在太难受了,没精力同他客套来客套去,摆了下手:“我也收了你一份重礼,冯家堡那事已经两清,往后就别再提了。粥很好喝,劳文老板盛情款待,还有上午你叫手下人帮忙,总之是我们一行人欠了文老板的人情。”
“好吧,你说了算。”文青枫笑着将手里一个细长的白玉觚放到桌子上,背负着双手转到博古架旁,探头挑选了一下,选中一只白玉雁柄杯,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韶南见他忙个不停,不禁好奇地问。
“蒋老爷子他们都喝了酒,你没捞着喝,总觉着缺了点什么。我叫厨子炖了点冰糖梨水,刚凉透,甜的,尝尝。”
“……哦。”燕韶南忍不住偷偷瞥了文青枫一眼,虽然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樱儿先前那句猜测,当时自己万分肯定的答案,现在却有些动摇起来。
这,不会吧,没道理呀。
真对她这么好,不是替丛朋找场子来的?
自己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一路人好不好。
燕韶南胡思乱想的工夫,文青枫没有多停留,亲手帮她倒了一杯梨水,含笑道:“前面蒋老爷子他们还在继续喝呢,我逃了这一会儿席,回去恐怕要罚酒的,一回生两回熟,朋友之间千万不要见外,我看燕小姐你们人手有些不足,已经安排人去帮着大林他们了,还有郭大人府里的那位女眷,索性两边都跟着,一有异动,立刻回来禀报。”
燕韶南本想刺他两句,文老板手下能人辈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商人,但吃人的嘴短,瞧在川贝燕窝粥和冰糖梨水份上,她默默地低头忍住了。
“既然这样,你再帮我查查那甄的在彰州过的什么日子吧。”
“十分乐意为燕小姐效劳。”
文青枫前脚刚走,武王弦就颤了颤。
“怎么了?”
燕韶南忍着头疼,随手弹了几下。
崔绎有经验了,表达比刚才快了少许。
不大会儿工夫,韶南拼凑出五个字:“他在讨好你。”
呃,燕韶南脸上一红,不知回什么好。
羽中君先前绝少谈及他自己,是以在燕韶南感觉中,对方是团神秘的虚影,偶尔耍点小脾气,友善无害,善于倾听,是个很好的伙伴。
总之,无关于男女。
哪想到对方一旦能说话了,却这般直白。
这种时候,她才表现得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抬起下巴,骄傲地斜睥着“它”,哼道:“羡慕我有冰糖梨水喝?”
崔绎颤弦回应:“不。我、是、男、人!”
“……呃。”燕韶南顿了顿,印象中的那团虚影突然具象化了,变成了一个落寞男子的背影。
如此一来,好像更可怜了。
崔绎依旧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只、向、往、你、有、手、有、脚。”
韶南的字典里没有羡慕两字,他只好换了个词,算是回答她的话。
想想对方的处境,韶南忍不住同情地问:“羽中君,你过去是什么样子?”
崔绎暗叹一声:什么样子,你明明见过的,便是你口中那“穿金戴银,喝口茶都挑剔得不行”的死纨绔啊。
前世哪怕最失意的时候,他也有很多手下前呼后拥,算不上落魄潦倒,更不用说失去尊严。
所以这会儿想都不用想,哪怕是为了面子,他也不会告诉韶南自己的真实身份。
于是韶南弹一会儿琴,查一阵字典,怀着一肚子的好奇,拼出了羽中君给的答案,却是“从前种种……”
她好歹是读过几年书的,只这四个字,后面不用弹,她也知道下文。
“行了行了,知道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不想说就直接拒绝嘛,这么兜圈子,你不累我还累呢。”
什么嘛,羽中君竟然搪塞自己。
虽然真挺费劲儿,却是时隔几个月崔绎第一次能清晰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真想仰天长啸,抒发激动之情。
但是现实不允许,崔绎只好把这种喜悦加诸到韶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