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舜
季无疾的声音轻柔似云,季意安却觉得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是个梦,自己要是一动,这梦便要消失了。
季无疾的手移到她的鬓边,一边轻轻摩挲一边继续道:“当时我心想,许是她命运太过凄楚,自己对她生了恻隐之心。后来,我居然发现她走进了宁康宫,虽是知晓她与母妃相交,未必是真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生了几分窃喜之心。每次去到母妃宫里时,如果看见了她,心里也会生出一丝喜悦来。而她看着我的眼神,总是熟谙里透着一点哀伤,让我总是觉得心里有一丝丝的痛……”
季无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前发,才接着道:“我一反常态地收了她当学生,教她习字,其实是希望能经常看见她。我虽是已感觉自己有些反常,但我又想,我这样不过是对一个聪慧可人的晚辈生了关爱照顾之情。”
季无疾的声音清澈而轻缓,他搂着她,继续缓缓的道:“只到母妃那日说出了我的身世之秘,我震惊之极,原本我该是伤心欲绝的,可是当我感觉母妃房间外的碧纱橱里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我就知道她躲在了里面。不知为什么,那一霎间,我竟有了一丝庆幸之心,我觉得命运待我真好,我不是先帝之子,我与她,竟是没有血脉亲缘的。”
季意安听到这里,不禁心神一阵激荡,原来,那日太妃娘娘一时激动说出他的身世之秘时,他根本就是知道她正躲在室外的碧纱橱,知道她在偷听。也是,他那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室内藏着外人?他知道了,却是没有揭穿了,他居然和自己一样,庆幸彼此没有血脉亲缘。
想到此处的季意安心潮起伏,激动得难以自抑,她伸出一只素手,紧紧贴在季无疾的左胸,那里有一颗火热的心正在跳动着,一想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心里就溢不住的悸动,她微微抬起头,粉唇贴近他的耳旁,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皇叔……”
季无疾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季意安便又接着道:“皇叔,我的心里,好生欢喜着,安儿此刻,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她呼气如兰,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季无疾的心里更是涌上了万分欢喜,他抓住她置在他胸口的指头,与她手指交缠,另一只手绕过她纤细柔软的腰,将她牢牢地揽入了自己怀中。
“安儿,既已明白了我的心意,便不要与我生分,将你的手交给我,将一切都交给我,让我为你披荆斩棘,为你铺平今后的路……”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按捺不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情动,他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额头,眉梢,又至她的眼角,细密、轻柔,深深浅浅,好象唯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心中想要呵护备至的温柔,以抚慰她那颗受了一场惊吓的心。
屋内的两人亲昵温存许久之后,季无疾才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
“安儿,我要回去了,你好生调养身体,我问过陈玉峰了,所幸那麻黄草你才食了半月,将养一段时日便就好了。此次是万幸,如若不然,我必是……”季无疾忽然间顿住了。
“如若不是万幸,皇叔便待如何?”季意安不禁有些好奇地问。
季无疾没有立刻回应她,却是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迎向了窗外投进室内的午后的阳光,季意安也抬眼看过去,他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泛着白皙莹润的光泽。
“安儿,我的手,不单单可以弹琴写画,批阅公文,还可以,施行杀戮,翻云覆雨……”
第67章 许一世晴天
季无疾的声音淡然宁静,季意安却是知道他这句话里蕴藏令人不容视的威仪与力量,他是天遂最亲贵的亲王,是元乐帝的最信任依赖的亲人,年仅十六岁便执掌尚书台至今,还有他府中那些神出鬼没的密卫,无一不昭示,只要他愿意,前朝包括后宫,他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绝非什么难事。
“安儿只愿皇叔的手写写画画,弹琴对奕,绝不愿意皇叔为了安儿,让这双好看的手上沾染了不该有的东西。”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季无疾反转自己的掌心,将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然后附在她耳旁低声道:“我这双手,定会为安儿撑得一世晴天来……”
他的低语,情意绵绵,蕴含诉说不尽的温柔与体贴,季意安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悸动,一滴幸福到极致的泪,就那突然滑落。季无疾心中一痛,便低着头,细细地吮去了那滴泪。
屋内,一双旖旎的身影紧紧相拥,窗外院内,一枝迎春花树俏然而立,那纤而尖细的枝头上,分明萌出了几朵嫩黄色的花苞,春天就快来了呢!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实证明,季无疾的手果真是不只是写写画画,批阅公文。首先,试图谋害长公主一案相干的数十人全都被关进了大理寺,他们中有御药房负责配药的医官,医士和医女,还有内务府负责监督配药的数位值守太监。
大理寺卿战战兢兢的接管了这些人犯,正待第二日开堂审讯,谁知当夜,琛王府的护卫长楚风带着琛王殿下的手令,要求接管嫌疑犯。大理寺卿带着他去巡视监牢,那年纪轻轻一脸严肃的护卫长在监牢中转了一圈中,然后便吩咐大理寺卿作了一备安排。
当夜,那些涉嫌谋害长公主一案的人犯全都被单独分开监禁,奇怪的是,这些监牢外的防卫犹为松懈,只有一两个老狱守在外面,还是趴在桌上昏昏睡着的。
更为奇怪的是,第二日一大早,御药房负责配药的医官,医士和医女,全部被无罪释放了。后宫内务府总管张怀义,却由御前大总管李三才亲自带人押进了大理寺。
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人人都在猜测,难道是张怀义胆大包天在长公主的药里下毒?
后宫纷纷扰扰,前朝也不太安宁。礼部尚书郭昆被御史台弹劾,罪名是徇私枉法,贪污受贿,且罪行滔滔。郭昆乃郭淑妃之父,皇亲公然犯法,元乐帝怒不可遏,责成琛王季无疾全力查办。
琛王行事雷厉风行,几天功夫下来,便将案情查得个清清楚楚,连同一干依附于郭昆的官员,全部拔出萝卜带出泥,一齐现形于人前。
洛安皇宫,郭淑妃的温华殿,刚接到自己父亲被下大狱消息的郭淑妃心急如焚,她揪着帕子,在自己的室内来回走动,直将伺候的婢女头都看得晕了,可是郭淑妃还是一筹莫展。前几日她一听到了风声,便赶去长乐殿求见元乐帝,可是元乐帝连门都没让她进。
“母妃,父皇还是不肯见您吗?”室外传来了一阵少女的声音,紧接着更走进来一个生得很是貌美艳丽的女子。
“惠儿,你来了!”郭淑妃上前几步,抓住了女儿的手,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意来。
“惠儿,你外公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被弹劾下了大狱,你两个舅舅也被受到了牵连。母妃心急如焚,你父皇却是拒不见我,这可如何是好?”一向以冷静高傲自持的郭淑妃这会儿也乱了阵脚。
“我外公能得罪什么人?还不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天遂一手遮天之人?”季如惠的声音不大,却是透着一股幽怨之息。
“你说是琛皇叔,不可能吧,皇叔他一向公正严明,断不会为一已之私行如此行事的。”郭淑妃有些意外地道。
“母妃,是惠儿一时心急,信口胡说的,您别当真啊,母妃也别乱了阵脚,说不定等明日父皇气消了,您就能见着他的,只要能见着父皇的面了,父皇肯定怜惜母妃,放过外公和舅舅们的。”季如惠拍着郭淑妃的手安慰道。
郭淑妃轻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也只有抱着这一线希望了。
季如惠送郭淑妃入了内室歇息,退出了内室的季如惠,娇艳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恨色来,她快步朝温华殿外走去。
片刻功夫之后,披香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二公主季如惠,她只带着贴身的婢女小彩站在披香殿的门口,声称要面见长公主。
殿内的季意安听了小宣子的回报,有些诧异地道:“我这二妹妹一向清高得很,从不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今天可不是怪了,竟找上门来了。”
“她找上门来,只怕不是什么善茬啊!”崔姑姑有些担忧地道。
“公主不仅是她的长姐,更是御封的长公主,见她一面又如何?在这披香殿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一旁的慕云很不以为然地道。
季意安点点头,吩咐小宣子请她进来。
季如惠带着小彩进了门,季意安正斜倚在室内的美人榻上,见得季如惠进来,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是翻看着手里的一卷书。
季如惠站在了室内,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只是拿眼光扫视了四周一回,然很是倨傲地开口道:“我有事要和安皇姐单独说,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还不退下?”
“在我的披香殿内,什么事都不会避着她二人的,皇妹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季意安慢条斯理道,眼睛并没有从书上移开。
“安皇姐,我说的事,不仅与你中毒一事有关,还与天遂朝的神,我们的皇叔有关,你还想被这些人听到吗?”季如惠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口气里也是自信慢慢的笃定。
“中毒一事,我是受害者,皇叔是奉了父皇之命查办此事,这两件事又什么好瞒着别人的。”季意安仍是随意道。
“安皇姐若不屏退了左右,我今日断是不会说的,就当我没来过披香殿。”季如惠口气强硬,一扭头便作出了转身要走的模样。
“皇妹既如此坚持,崔姑姑,慕云,你们便退下吧。”季意安牵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道。
“公主,您……”崔姑姑很是担心,朝季意安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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