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花燃
殿外,本该是十级白玉阶,阶下有一个宽敞的前庭,种着明桂。
然而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竟是一片密密的黑树林,地上的泥土满是腐烂的腥味,几块墓碑歪三斜四地插在诡异隆起的土包上,一望便不是什么善处。
她低头一看,那带着腐腥味的黑色泥土,竟是直直蔓延到了门槛上。
又一股气流自身后袭来,落在她的后颈。
桑远远淡定地关上了殿门,回身自语:“这么迟了,也不好打扰父亲和兄长……茴香的茴,到底有几种写法呢?”
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前不远处,有人仿佛重重地噎了一下。
宽大的华贵白袍之下,她的双腿其实在颤抖个不停。
她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自乱阵脚,便是死路一条。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鬼。
二是迷幻阵。
无论是哪一种,呼救都不可能被人听到,只会打草惊蛇。
她深吸了两口气,慢慢爬回玉榻上,双膝一盘,竟是修炼去了。
此时心绪纷乱,根本不可能入定。
她需要的也不是入定。
她只要可以稍微感应到灵蕴就行了。
很快,若隐若现的青色小光粒聚拢过来。
这一回,她‘看’得清清楚楚,青色光粒之中,一个人形的影子在她身边晃来晃去,时不时就把脸凑到她的面前。
虽然看不见五官,但只观这动作形态,便知极为猥琐下流。瘦竹竿似的身形,桑远远不久之前才见过。
又一阵腥风扑面。
鬼影嗅了嗅她的颈,魇足地直起身体,仿佛在享受餐前甜点的滋味。
桑远远眉目不动,淡声道:“姜谨真。”
只见这鬼影剧烈地晃了一下,好像被吓了一大跳。
桑远远心中一定。
老侍者曾说,这几间宫殿平时只有姜家的人才能入住。安置她的寑殿,平日住的必定是姜氏的小辈。
像姜谨真这种酒色之徒,在常住的地方弄一些奇奇怪怪的夭蛾子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稳住……
就在鬼影以为自己已被桑远远识破之时,便听她幽幽自语道:“也不知这姜谨真是否真的想要娶我。毕竟我是和离过的人,再嫁恐怕不易。”
“解契之后,若他好生来求,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姜氏毕竟是帝君母家……此次父王犯了事,若是能与姜家亲近,恐怕能稍微消解帝君的雷霆震怒。”
她看见鬼影的肩膀大幅度地起伏,看起来像是十分激动。
她的心底泛起冷意,脸上却依旧摆着那副淡淡哀怨的模样。
姜谨真虽是个纨绔,但自幼便开始修行,若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个灵明境一二重天的修者,她根本打不过。
再加上这里不知被他设下了什么奇怪的阵法,一旦她睁眼,便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踪迹,和他硬来,必定要吃大亏。
于是她故意给他画了张饼,让他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为了将来能够抱得美人归,今日便老老实实退去,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
她依旧闭着眼,藏在宽袖下的手,握紧了方才藏起的挑烛金签。
鬼影开始颤动。
仿佛在笑。
“想得美啊……”一道扭曲的声音飘了出来。
桑远远心中一凛。
“要是真叫姜谨真娶了你,那我就更无一丝希望了!没想到桑王女有眼无珠,竟连姜谨真这种废物都能看得上!”
桑远远轻轻抽了口凉气,顿觉不妙。她佯装被吓呆了,喃喃自语:“什么,什么声音……”
“弄死你,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是姜谨真干的!世子之位,便是我的了!”
是姜谨真的庶弟姜谨鹏!
跟在姜谨真身后,满脸阴郁的那个姜州王次子。
桑远远心中狠狠骂了句娘。这个人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跟在姜谨真身后,唯唯诺诺,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忽略掉他!
没想到,竟是个很有想法的。
所以,今夜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姜谨鹏,本就是存着必杀嫁祸之心!
鬼影穿过青色的木灵蕴光粒,直直向她扑来。
桑远远浑身紧绷,指甲生生掐进掌心,握紧了那根挑烛金签。
她蓄足了全部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