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花燃
桑世子走上前来,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指骨发白,他贪恋地看着自己摁在她手背上的几道红色指痕。
“既已和离,何必再故作这些姿态?”桑世子冷笑,“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这几个字,韩州王还是自己好生收着吧!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韩少陵惨笑着,黑眸死死盯在桑远远的脸上。
女帝君乐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韩州王,吾实在看不懂,何必非要到失去之后,才能学会珍惜呢?”
“都是我的错。”韩少陵垂首。
“罢了,”女帝那润泽饱满、点了丹脂的红唇微微翘起,“年轻时候,打打闹闹也不失为情趣。吾便看看,究竟是哪位好命的小子,终能求得美人归。”
她轻轻用指尖点住额头,韩少陵三人便识趣地告退。
当着韩少陵的面,桑远远并没有表现出欢欣雀悦的模样。她与桑世子闲闲说着话,只当不知道韩少陵失魂落魄地跟在身后。
韩少陵一厢情愿地把桑氏兄妹护送到了桑州王暂居的宫殿。
同心契已毁,但那道伤痕却像是烙在了他的心上。
那些空洞之处,盛满了痛悔。
若他对她多上几分心,不要去碰了那梦无忧,那么眼前这朵越飘越远的云,会不会就那么清清凉凉地落入他的掌心?
回忆往昔种种,心中的不甘如海啸般灭顶而来,这样好的女子,他怎甘心放手?
看着雕花落地大木门在眼前合上,他慢慢攥住了拳头,下了一个凶狠的决心。
“去,制半副鎏金假面,烙在梦无忧的脸上。成事之前,不必回来见我。”
韩少陵隐隐已有感觉,梦无忧此女,仿佛受了某种特异的庇护,想伤她,极难。面对那个女子,自己总会莫名被蛊惑,不知不觉就滚到了床榻上。
所以他派出的是韩大。一个天然没有任何情感的杀人工具。
……
州国主君进入天都觐见,整段繁复礼仪做下来,共需耗时三天。
这三天里,桑远远时不时便会看见韩少陵的身影。
他憔悴了许多,若不是要应付种种祭祀,他恐怕连胡茬都不会刮。有时他远远地凝望着她,一旦她抬头回视,他就会急急别开头。
到了第三日,二王辞别帝君,离开敬天宫。
踏出天都时,只见韩少陵站在道路正中,张开双臂,挡住了桑州的车马。
“贤侄啊,”桑州王抚须大笑,“虽说这几日你在帝君面前说尽好话替我开脱,我也领你的情,但若是事关小女,那我只能说,爱莫能助啦!”
桑氏父子倒是神清气爽。
他们本就不舍得桑远远嫁到韩州,她与韩少陵若是过得和美那也就罢了,如今闹成这样,父子二人恨不得立刻就把小桑果藏回家中,不再让这些小子多看一眼。
韩少陵唇角噙着浅笑:“我并不是要见王女。我想找的正是二位,请看——”
他侧身,让出身后的车厢。
只见两名亲卫掀开车帘,将一个勒住嘴巴的女子拽下了车,押到桑氏父子面前。
桑州王目光微凝。
此女脸上罩着半副金色的面具,剩下那一半,眉眼鼻唇,与桑远远像了八分。
“贤侄这是何意呀?”桑州王悠悠问道。
韩少陵偏了偏头,便有亲卫上前,掀动面具一角。
只见面具已烙进了皮肉,再也无法摘下。
见惯了血的桑氏父子倒是没有什么大感觉,心中只叹,这韩少陵果然是手段狠辣,成得大事。
韩少陵挥挥手,令人将梦无忧押了回去。
他温和地笑道:“他日,待我与旁人竞争王女时,还望桑州王与桑世子,莫记这减分项。”
说罢,他轻轻一揖,转身离去。
背影潇洒利落得很。
“这小子,这小子……”桑州王指着韩少陵的身影,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桑世子皱起了两道漂亮的眉毛:“我观他神色,是真的懊悔至极。像韩少陵这般才俊,也当真是难找第二个,我怕小妹要心软,被他骗了去。”
“嘿,”桑州王笑道,“他也得有本事见着人。走,归家!”
三位接引使者已在道旁等候。
王族出入天都,帝君都会派出接引使者随行。使者总数不过十人,个个修为都在灵耀境,且身负独门奇技,除非遇上胆敢公然谋逆的正规军,否则足以将任何人平安护送至任何地方。
桑氏一行横穿姜州。
眼见即将抵达桑州的边境,忽见地平线上黑浪涌动,不多时,一支铁甲凛凛的凶军如风雷一般碾到了近处!
旗帜招摇,幽。
桑州王父子神色凝重。幽无命既敢挥军直闯姜州地界,恐怕是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此刻,灵姑正在同桑远远闲聊。说的是韩少陵如何在十八、九的年纪,接下了亡父的重担,生生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了韩州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