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可是谁知沐风先生的书童端出先生珍藏的凤尾焦琴后, 却并没有坐在席案前,而是示意着自己的学生姜禾润去抚琴。
这不由得让众人赶到诧异。
沐风先生也不解释,只是朝公子小姜点了点头。
虽然提起写诗, 姜秀润是满脑子水声, 可是琴乐却是她最擅长的了。
当年父王对于女儿的歌舞琴乐都是不遗余力地用心栽培。
她那时还觉得父王是关心着她。现在想来,不过是准备让将来送出去的贡品再诱人些罢了。
不过托父王的洪福, 她在音律之上造诣颇深。
身在书院, 她的其他方面无甚建树,没法在沐风先生面前增加好感。
昔日秀润夫人长袖善舞, 喜欢逢迎的本事还是会不自觉地发挥出来。
她发现沐风先生对古曲的痴爱, 便投其所好, 将自己帮助先生修补的古曲呈递给了先生,还特意贴心注上先生的名字。
波国地处偏远,在音律上更多的是受前朝影响,所以古曲虽然在中原地区湮灭,可是在波国却一息尚存,许多古曲残本犹在,按着音律往下顺,也并非什么难事。
于是沐风先生发现,由这位学生修补出来的曲子竟然古味十足,远远高于他续谱的古曲。
但先生为人高洁,不肯将学生的曲子据为己有。还因为公子小姜擅自写上他的名字,而将公子小姜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只叫他以后不可行这鬼道谄媚一事,大丈夫行走在天地间,当位正身直。
姜秀润虽然被骂,却很是受教,对先生的仰慕之情更甚。
不过骂归骂,这曲子可真叫先生爱不释手。这也是沐风先生为何会叫身为丁院学子的公子小姜前来参加茶会的重要原因。
既然是公子小姜谱写的曲子,自然是要由他给世人弹奏首音了。
当姜秀润拨动琴弦时,幽篁古音顿起,袅袅的檀香模糊了少年的眉眼,让人愈发专注于他娴熟拨动的长指。
而如溪流般从琴弦倾斜而下的雅音,更是让人涤荡了胸怀,只觉得置身于巍巍之高山,滔滔之江河间。
深厚的功力,出神入化的琴技,竟然堪比浸技多年的琴师,上古雅音让乐感强烈之人激动得打湿了眼眶。
凤离梧从来不知自己的少傅竟然有这般动人的本领。她入府这么久,可是从来都没有给自己抚琴过,大约也就是下下棋,聊聊吃喝。
这让凤离梧心内顿生不悦,总觉得是自己府里的宝贝,自己尚且没有鉴赏过,却被人拿去给不相干的人展示了……
奸猾的东西,果然是不交心的。
上峰不悦,姜秀润却并没有感觉到。古琴是需要投入的,她整个身心也尽付雅乐之中。
直到最后一个弦乐奏完,她舒展长指稳住琴弦,让乐声如檀香般袅袅消散,让个人才从古韵中缓缓恢复过来。
可是她清醒了过来,一干听客却还沉浸其中,只一个个或恍惚,或激动。
当然,她侍奉的那位太子殿下的反应最不似凡人,竟然臭着一张脸,活似突然发现有人欠债未还一般。
这位太子似乎前世今生都不喜音律。
前世里,她也在宴会上演奏过古琴,当时那位太子听了也是一副讨债鬼的臭脸德行,也不知自己的琴曲是哪里那么惹他厌烦。
偏偏每次她主持琴会的时候,他还非要来听。
前世里,她虽然会逢迎讨好,可是对于这么个臭石头的殿下,真是无从下手呢!
跟凤离梧一般臭脸的,还有田莹。
若说被姜禾润剽窃了诗作,她尚且能忍;可是眼见这少年又大放异彩,竟然修补出这般醉人的琴曲,当真是叫人嫉妒得忍无可忍!
若说诗作一类还好,无非是暗中找人代笔。可是这琴技却是摆在明面亮堂处的,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怎么能熟练驾驭古琴?
田姬的琴技不行,这心里更是焦躁嫉妒!望向公子小姜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饰的恶狠狠。
不光是姜秀润发现了田莹的不善,就连凤离梧也注意到了。
其实对于即将入府的女人们。他本是不怎么关注的。
能入大齐为质的女子,没有丑陋不堪之辈,而那田姬甚至可以用美貌动人来形容。
这样一个国力雄厚,长得不差的女子为太子妃,原本是无甚挑剔的。
可是现在……凤离梧突然觉得这女子的身心都是丑陋不堪!
虽然,他需要韩国助力,但是想到自己的嫡长子要从这么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肚子里孕育出来,他便满心的不舒服。
一个女人若满心嫉妒,整日沉浸在勾心斗角中,会对子弟冷漠到何等的地步——从小缺少母后关怀的凤离梧最有感触。
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自己的太子妃不必艳绝天下,但必须是心地仁慈,疼爱自己子女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嫡子,重复他幼时的孤苦无助。更不想叫歪心眼的女人,教坏了自己的满府子嗣。
这个田莹,不配为他子嗣的嫡母!
不过礼部已经内定了名册,风声也传出去了,若是田莹被弃而不纳,必将羞愤自尽,到时候对他与韩国的关系维持不利。
就在这茶会上,凤离梧迅速地权衡利弊,最后心内定下了主意。
是以,在茶会结束之后的第二日,礼部终于发布了迟迟不发的太子妃名册。
太子有云,各国入齐的质女个个都是温婉贤淑,难分伯仲,太子为了以示公允,着纳燕国质女曹溪,韩国质女田莹,波国质女姜秀瑶入府,三女皆为平妃,不分高下,而母凭子贵,将来首先诞下子嗣者为上。
这道旨意,咋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却又很符合大齐先祖的旧习。
大齐的先祖乃游牧一族,盛行试婚,男男女女相处,若是有合心意的,便将两处帐篷合并成一处,待得女方大了肚皮,才会举行婚庆的盛礼,昭告为妻。
可若是男女睡了年余,肚皮毫无动静,便各自收了帐篷散去,此后各自的婚嫁互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