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可是太子府这几日闭门不见客,压根不给洛安城里的皇族贵胄们走后门子的机会。
有幕僚一早听到太子漏了口风,这把持钱银的缺位,还是由自己府里养出来的人去坐才安心。
这下子众人是蠢蠢欲动。
可是姜秀润却懒得凑上前。
她有自知之明,一则自己的斤两都被太子看透,并无什么德才可言。
加之她先前贪墨了府里办宴的金,落下了案底,殿下是绝对不会放一只贪吃的硕鼠在那等子肥缺上的。更因为她乃异国质子的身份,凤离梧放谁出去做官,都不会用她。
这么想透了,与那满府跃跃欲试的幕僚相比,公子小姜可是从容淡定多了,压根不往太子的跟前凑。
姜少傅现在就是一门心思忙顾殿下的成礼大典,只闲暇时便跟总管凑到一处比对账单。
可是她心如止水,在别人看来却是胸有成竹,总是疑心这公子小姜应该是得了殿下的应承,捞到了最大的肥缺。
不过食不到肥肉,同饮些肉汤也是好的。那漕运司里空缺甚多,当不了主簿,从个副缺也不错。
所以这几日有不少人到公子小姜这里探口风。
这日,公孙无言便又带着小厮,拎着一食盒子的酒菜,要来与公子小姜同饮畅谈。
若是男子的话,与同僚一起饮酒,就算不走心,也是联络交情,大有裨益的消遣。
可是姜秀润前世里,在酒杯间交际应酬得实在是太多,已经到了看见酒杯就伤胃之感。而且为了避免凤离梧的猜忌,她也从不与府里的幕僚走近,免得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是以公孙无言的食盒才开,酒菜还没有摆满,公子小姜便毫不客气推拒道:“谢过公孙先生的抬爱,可是在下这几日胃肠不适,郎中给开了药方子,只适合饮粥,这酒菜虽好,在下却是无福消受……”
与公孙无言同来的还有其他幕僚,虽然看不过公子小姜这等傲慢的样子,可有李权的前车之鉴,却也陪着笑脸道:“姜少傅,您入了太子府甚久,却不曾与我们同饮谈心,实在是让我们深以为憾,您今日若是不能饮,干脆以茶代酒可好?总不能驳了我们的一番好意吧?”
听了这话,公子小姜倒是略抬了抬眼,今日这少年穿的是长袖滚着兔毛边儿的厚夹袄,形状周正的脸儿被那兔毛衬得又白皙了几分,乍一看,活似稚龄小子,不开解世事一般。
但是这小子一张嘴,却有一股子浸染名利场甚久的世故老道:“诸位若是有心与在下交道,在下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诸位先生们也看到了,在下这满书案的账本名册,要核对的物件实在是太多。殿下一次迎娶三位平妻入门,哪一样思虑不到都不行……要不,你们看看改日?”
就这样,那食盒子是怎么打开的,又怎么原样端送回去,几个人便被公子小姜一顿软话“请”出了院子。
待出了院子,其中一位先生实在是忍不住气,但也不好说什么,只阴阳怪气地对公孙无言道:“早跟你说,人家傲着呢!怎么会理会我们这些个?”
公孙无言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可是他的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笑着说:“酒菜都是洛安城里有名的铜雀楼里定下的,这般不吃也是可惜,走,去我的院中同饮。”
于是几位先生同去了公孙无言的屋子一起吃喝。待得羹盘狼藉时,才逐一散去。
公孙无言虽然微酣,却并未入睡,只是从枕下抽出一封信。
他本是韩国人,在投奔凤离梧之前,也曾经做过韩国国相的幕僚。
只是后来受了些朋党之争的牵连,国相被抄家,他得了友人相助才一路逃到了齐国,又因为有些才学被太子赏识,收入门下。
不过在来大齐之前,公孙无言便认得韩国的王女田莹。
这田莹从小便容貌出众,又爱参加宴席,眉眼谈笑间很会撩拨人心,又是“宁可错撩百人,不可使一人漏网”的轻浮。
那公孙无言便被田姬有意无意地撩拨动了心弦,生了爱慕之情。
虽然曾经有缘与田姬共聊几句,更是亲自着笔,代替田姬写过诗句。可是公孙无言压根没有想到事隔两年,田姬竟然还记得自己,并请舅舅敬侯代写了书信,只问候安好。
这一来,田莹没有出面,礼数上无可挑剔,却与旧日的倾慕者互问了安好,以后入府请托起公孙无言办事来,也顺畅很多。
公孙无言生平精明,却痴在了“情”字上。他有自知之明,像他这等依附他人之幕僚门客,本就没有资格纳娶王女,却又觉得便是默默相守在田姬身旁也不枉此生。
是以,那日田莹原本要在沐风先生茶宴上展示的诗作,其实便是公孙无言代为书写的。
只是公孙无言也不清楚,这诗最后怎么成了公子小姜的大作。
若是个沉不住气的,一早便嚷了出来。
可公孙无言心内清楚,田姬此番也不占理,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而他在场面上一直对公子小姜毕恭毕敬,立意要与他亲近成为知己。
以后田莹能否在太子府立得稳,便看能不能扳倒曹溪和姜秀瑶二女了。
公子小姜可是波国质女姜秀瑶的哥哥,自己若是能成为他的至交,便可隐秘地潜伏在他的身旁,以后行事起来也方便些。
谁知,这个姜禾润却是个油盐不进,粪坑里的臭石头,无论他怎么示好,都是毫不领情。
人都道凤离梧殿下新近喜好男色,可是公孙无言却是不信。
凤离梧何等人物?若是迷恋男色,早就显露端倪,岂会等到今日?
但那公子小姜的确是个会逢迎主上的谄媚之徒。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这小子将来必定是他与田姬前程的阻碍。
幸而从先前驿馆传来的秘闻看,那波国的质女也不像是个有脑子的,就算她有个能干的兄长又如何?而曹溪因为是尉皇后安插在太子身边的耳目,也注定不会讨得太子的欢喜。
只要他暗中扶持着田姬坐稳了太子妃之位,便是那小子灰头土脸失宠之时!
来日方才,倒是急切不得。
抱着这样的信念,公孙无言冷笑着慢慢合上了眼。
不一会,他便趁着酒劲入睡了,做了个关于旧日生活的梦。在梦中,田姬手拿着红果,趁着他人不备,偷偷地塞入到了自己的口中……
与公孙先生相类,凤离梧在晚饭后也吃着红果。
不过这红果却是他的少傅亲手剖开,挖了内核,又填入了枣泥再裹了糖浆,在屋外一颗颗冻好的。
这般裹得一层硬硬的糖壳入口,再咬开外壳,红果的酸楚又跟枣泥的甜香融合,便是甜酸交融,硬软交替,好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