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夕何如
来到关押牢犯的大院外,靳飞朝身后阿梨随意指了指:“她是萧夫人的丫鬟,我带她来认人。”
卫兵都识得靳飞,而萧夫人曾被海贼劫走过,她身边的丫鬟见过参与其事的海贼,是相关的人证,带来认认犯人亦属正常,卫兵自然放行。
定海卫后所的牢房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头关押的是违犯军纪军规的士兵,后半部分关的则是抓到的贼寇。
靳飞带着阿梨径直往后面走,到一间牢房前他往那儿一站,道:“就这儿了。”
牢房幽暗,带着股散不去的恶臭与浓重的霉味。
内里关着数人,或躺或坐,听着靳飞他们进来的足音话声却头也不抬,亦不动弹,和死人或是一堆破布头没啥差别。
阿梨走近牢门,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分辨却仍旧看不清里面的人,只得轻声呼唤:“阿津?阿津?”
墙角有个躺着的人动了一下肩膀,迟缓地转过头来,眼神茫然地望着阿梨,却不应答。
牢房内的人都拿警觉与敌意的眼神望向靳飞与阿梨,其中一人开了口,嗓音嘶哑:“找错人了,这里没有叫阿津的。”
阿梨紧紧盯着那转过头来的少年:“你……怎么了?”
少年仍旧躺在地上不动,显然状况很差,不仅看向她的眼神呆滞,连坐都坐不起来。
阿梨回头看向靳飞,急切地道:“他是不是病了?”
靳飞默然不语。
作为海贼被关进牢里,自然不会被善待,为了问清他们的目的、谋划以及岣山岛上的布防,海贼的人数、船只、武器的数量、存放地点等等,少不得要有严刑拷问。受伤之后没有及时治疗与休养,伤势恶化实属极为常见。
“是他吗?”
阿梨不是太确信地摇了摇头。
那少年盯着阿梨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张大了眼:“夕……璃……?”
阿梨急忙道:“是我,阿梨啊!”
少年显得迷惑:“你怎么……”他瞥向靳飞,神情变得警惕而戒备,不再说话。
阿梨又唤了两声,少年始终没有回应,甚至转过身背朝着她。
“走吧。”靳飞催促着往外走。
阿梨无奈地看了眼少年,又朝更深处的牢房匆匆望了一眼,转身去追靳飞。
到了院里,她听见靳飞正交待狱卒:“方才那少年人是重要人证,你们注意着点,别让他病得太厉害,要是这个人证没了,后果你们可担待不起。”
狱卒们应声领命。
闻言阿梨意外地看向靳飞,明净的大眼里流露感谢之意,却又怯生生地小声嗫喏道:“还有……”
靳飞:“……”一开了这个头就他娘的收不住了!
他转向众狱卒,神情严肃:“还有那个断了胳膊的,也不能让他死了!”
众狱卒纷纷应命。
阿梨虽然没笑,神情却明显变了,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在狱卒与卫兵面前她不能直接谢他,但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感激而欣喜的。
靳飞讪讪一笑,当先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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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岣山岛回来后,沈童便让靳飞每天过来与她们一同用饭,她自己带来的仆妇,所做饭菜自然比卫司伙房的要好吃,也能做些更利于伤口恢复的汤水菜点。
这天傍晚,得知靳飞与阿梨回来,沈童便唤他们入内说话。
“阿飞,你如今白天都在这里用饭,晚间再去署衙里歇息,来来去去多有不便。正好西厢房空出来了,你若是愿意就搬来住吧?”
阿梨闻言快速地瞥了眼靳飞,又立即转开眼珠,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童不由嘴角微弯,这几日靳飞进进出出常与阿梨在一起,她哪儿会不知?
这提议是为了靳飞,但也有一小部分是为断了林玉梅再回来的念想。过一阵若是她回杭州养胎,这儿就只有阿旷在了,若有靳飞同住着,她也能放心些。
靳飞刚想答应,却又迟疑挠头:“这样不打扰嫂子休养吧?”
沈童微笑道:“对于行远和我来说,你就和自家人一般,那儿谈得上打扰?有你在院里,我还更安心一些呢!”
靳飞欣喜应道:“那就不客气了。”
没片刻功夫,他就背着铺盖包袱回来。
阿梨麻利地打开铺盖卷,把床铺好,挂上蚊帐,又把替换衣物归类放进衣柜……
而靳飞环抱双臂,斜倚在门口看她忙乎。
阿梨每次抬头都能看见靳飞,却只做没看见他的眼神,把屋子布置完后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靳飞有心想叫她多留会儿,一时却想不出有什么可吩咐,正挠头呢,阿梨朝他弯了弯身子:“公子没什么吩咐的话,阿梨先退了。”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屋子。
“哎……”靳飞叫了一声。
阿梨停步看向他。
“……”靳飞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有事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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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靳飞被尿憋醒,走过窗前时,无意中瞧见阿梨的房门正轻轻掩上。像是她刚从外面回来,然而她进屋之后没有点灯,屋里始终是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