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夕何如
“那名狱卒亲耳听见那丫鬟与海贼交谈,还显得十分担心那名生病的海贼呢……”
萧旷神情冷然,语气严肃地道:“昨日海贼脱狱并非临时起意,显然早有谋划——外有贼寇劫持押运粮饷的车队,装成官兵混入城中,内有牢狱内部的人接应开锁,大批牢犯才能同时逃出,让狱卒阻拦不住。熊指挥使不去好好核查你手底下的官吏,却盯着我家里一个小小丫鬟不放,是想推卸管理不善、督下不严之责么?!”
熊昊焱被萧旷怼的直翻眼珠,却回不出话。坦白说他确实是存了这份心思。
萧旷是直属都督府的浙东参将,有调动宁绍台三郡军队的兵权,主要职责是对外杀敌剿贼。如昨夜这样的牢犯脱狱,他最多只是连带责任而已。更何况这里还有个浙江总兵在,哪怕是连带责任,他也只占个小头。
但熊昊焱作为定海卫的指挥使却不一样了。他统管定海卫,关在卫所牢房中的犯人大量逃逸,甚至还在城中纵火作乱!出这么的大事,他难辞其咎,降职已是在所难免,只能希望不会因此下狱甚或是更糟的结果!
因此昨天刚一出事,他就急忙吩咐亲信,连夜送了两名美貌歌姬去赖正忠府上,还带着银钱一起送过去。此时追究靳飞与那个丫鬟探监的事,说白了就是找背锅的!
被萧旷当面揭穿心思,熊昊焱不由自主看向赖正忠,期望他能为自己说几句,然而总兵大人就好像昨夜根本没有收到那两个美女与银子一般,严肃且严厉地看着他。
干!熊昊焱在肚子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第159章 【逃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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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昊焱与赖大总兵对视了一个短暂的片刻,终于意识到,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这才转向萧旷说话,仍然试图找人背锅:“该做的事我都做了,可日防夜防,防不住有内贼啊!萧参将不愿意将那名丫鬟带来对质,就是心虚!”
萧旷扬起眉头道:“那是因为毫无对质的必要。”
熊昊焱不由一愣:“你凭什么这么说?”
萧旷的嘴角带起微讽的笑意:“就凭我知道熊指挥使是用什么法子才得到招供的。熊指挥使因为太急于找到罪魁祸首,所以审问时不管事实如何有没有证据,只要不肯或不能招供出旁人罪状的人就把他当做内奸。这样一逼,任谁都怕!所以抓着别人一点点嫌疑或是错处就急于指证,以免自己被视作内奸。接着熊指挥使再抓来那人如法炮制,刑讯逼供他招认有嫌疑之人。就这样一个咬出另一个,看似是找到了内奸……但其实大多口供都是逼出来的,纯是捕风捉影,没有实证。”
听着萧旷这番话,熊昊焱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恼羞成怒地道:“有人证还不够吗!”
“人证?实不足信。”萧旷轻笑摇头,“被刑讯逼供的人为求自保,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样单方面的证词是不够的。昨夜这件事,还是要细查牢房钥匙的去向,结合多个狱卒的口供,从中找出能互相印证的线索,而不是屈打成招,逼人胡言乱语。”
“你!”熊昊焱怒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不用刑奸人怎会说真话?你有本事,你能不用刑就把内奸抓出来?”
萧旷语调平静地道:“既然熊指挥使谦让,由我来负责查出内奸也行。”
“额,不……”熊昊焱本是恼怒时顺口说的气话,哪知道萧旷竟会接话要把这差事接手过去!
昨夜睡得正香时,突然被叫醒,他正要发火,却听到了海贼脱狱,大乱定海卫的消息,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查出内奸并加以惩办,已是他如今唯一能用来将功折罪的手段了,所以他才这么拼命地追查一切蛛丝马迹,他又怎能让萧旷半路插手,将这功劳抢去?
他立即看向赖正忠,瞬间从愤怒的语气变成了诚挚恭敬中又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一丝委屈的表白调调:“赖大人,这桩案子本是属下在查办,为找出内奸,属下整整一夜没合过眼啊……更何况萧将军的家仆嫌疑还没查清呢,怎能让他来查办此案?”
赖正忠毕竟是收了好处的,朝熊昊焱极轻地点一下头让他放心,接着把头转向萧旷,正要开口,外间有士兵急急来报:“启禀大人,在南山坡上找到了一些脚印和其他踪迹,可能是贼人留下的!”
萧旷站了起来,向赖正忠看去。
赖正忠:“……”这敌情来得还真是不巧!
他略显无奈的点了一下头:“你去吧。”
赶来报讯的正是姚阿泥,他跟着萧旷离开署衙,走出一段后回头看了眼,已经离署衙够远了才问道:“小人没来迟吧?”
“没。”萧旷只道,“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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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飞早就急得坐不住,听见外头仆妇道了句:“将军回来啦!”他就和窜天猴似的一跃而起,两步就窜到了门外。
阿梨亦起身,加快步子跟着他迎出去。
然而从外面进来的萧旷神色平淡,看不出他去了这一回结果到底是好是坏。靳飞心里急得和油煎似的,但又不好问得太细,只能试探着问道:“老大,事儿怎么样?”
萧旷朝他点点头,虽然没说什么,靳飞的心多少定了些。
三人进了屋子,靳飞一等门关上就问:“怎样?阿梨没事了么?”
萧旷轻轻摇头。靳飞顿时又急了:“哎老大,到底是什么个结果?”
沈童看出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提壶斟茶:“坐下慢慢说吧。”
靳飞立即接过茶杯,殷勤地双手递上:“老大您辛苦了。”
萧旷略感好笑地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把赖熊二人的反应简略说来。
沈童的眉头稍微扬起了几分:“如今情形之下,熊指挥使格外着急找到内奸,只有这样他才能减轻自己渎职的罪责。也难怪他会死咬着阿梨这件事了。”
萧旷道:“正是如此,今日也只是暂时对付过去而已。如果他找不到真正的内奸,还是会回头挑麻烦。阿梨这段日子就别出去了。”
阿梨点点头,起身朝他们行礼,神情愧疚:“多谢将军替阿梨说话。”
“那我呢?”靳飞指指自己,“我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不出去吧?”
萧旷睨他一眼:“你?你跟我去抓贼。”
“抓贼?我们本来不就在抓……”靳飞不解地挠头。
沈童与萧旷对视一眼,看回靳飞,微笑着解释道:“只要找出真正的内奸,阿梨的嫌疑也就被洗清了。”
“原来是这个‘内贼’啊!”靳飞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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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的钥匙有铜制的,也有铁铸的,开关牢门、枷锁、库房……大大小小不下数百把,按着不同功用,分别串起来,平日便锁在一个大箱子里。放钥匙的大箱子收在司狱官洪承办公的那间屋子里,箱子本身也有锁,钥匙就由洪承收着,只有通过他才能打开这只放钥匙的箱子。
就在事发当晚,这个箱子被砸开了。然而当值的狱吏与卫兵没有一个说得清箱子是何时被砸开的。
当晚在牢房值守的狱卒与守卫,除了两名受伤的,其余的都被熊昊焱关押,包括司狱司的小吏也都关起来了,另外一边,则关着逃跑失败,被抓回来的海贼。